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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胭脂杀 一笺清秋 6465 字 2019-04-27

“这些年来我,我因苏家之事心中不安,如今能亲口与你说出来,也能去的心安了。”秦妍说着,又重新无力的瘫倒在了身后高高堆叠起来的软垫上。

“既是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今日你即都说出来,我也不怨你与秦家。我只想知道,当日都是谁向皇上上奏,请苏家启程去怀远的”云千雪抿唇半晌,才缓声向她问道

秦妍心知云千雪这一问,是为了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便道:“当初有人参奏,请皇上立刻尊先皇的遗诏让苏家启程去怀远,由王家、温家、萧家、元家、郑家、谢家的人带领,朝堂上多半异口同声,只是”她话落,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又蹙眉,疑惑的说道:“当时唯有柳大人出言阻拦,可到底势单力薄。我心里总是奇怪,当时顾家乃是苏家的姻亲,全族上下,无一人向苏家施以援手,冷眼旁观着皇上下旨。仿佛”秦妍微微迟疑,缓了半刻才道:“仿佛顾家很想让苏家早日离京一般”

云千雪被秦妍说的亦发疑窦丛生,可想着母亲到底是顾家的女儿,外祖父、外祖母与舅父几人,瞧着都不是那般狠心的人。

秦妍见云千雪的脸色微变,又缓声道:“我曾旁敲侧击,三番两次的试探过顾临怡。她仿佛很怕你回来一般,想来终归是心中有鬼,对你不起。”秦妍说着,不禁吃吃一笑,自嘲的说道:“那时我被她蒙蔽,只当我的儿子当真是被你所害。顾临怡又在背后再三挑拨,说你回来是为了向咱们报仇。这才”秦妍愧悔一叹,“这才由着她从旁撺掇,做出了许多错事,险些害你在冷宫之中丧命。”她这番话说完,眼泪又簌簌而笑,可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那惭愧悔过的神情,极是针织恳切。

云千雪听到这番提醒与忏悔,心中的隔阂渐去,再瞧秦妍憔悴虚弱的样子,亦不再对她戒备提防。只眉目敛然,抽出玉镯中掖着的帕子抬手递到了秦妍的面前。秦妍接过帕子,也不用来擦泪,只攥在手里道:“小时候偷偷去六尚找东西,咱们两个从树上跌下来,后来你也给过我帕子,那帕子我现在还留着,让人收在了匣子里。只不过年深日久,都变黄了。”

云千雪不意她会这样说,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只沉声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从前的事也不必再提。”

“当初姑母接我入宫,我是不愿意的。若是”秦妍心中一荡,只觉万般苦涩悲恸,不禁遗恨的低低吟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当初当初”她说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字字泣血,“真是悔不当初。”

云千雪听她这番话别有深意,想起从前秦妍为莫无名挡罪,心中登时清明起来。双眼微微一跳,忍不住婉转劝她道:“昨日已过,事事皆休,不可追回了。你往后还有恁么多年”

秦妍痴怔怔的一笑,双眼中又涌上泪水,视线模模糊糊间,似是瞧见了莫无名临死之时的情状。

“娘娘,微臣,微臣从不敢宣之于口,可如今人之将死,怕是不说,就再也说不出来了。”那日莫无名虚弱的蜷缩在榻上,温文尔雅地开口,如他往昔一般,清润柔和,带着暖融融的温度,神情语音都令人如沐春风。

“我,我心里有你。可也只能在心里有你。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你不要”秦妍心中万分悲痛,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莫无名也不觉流泪,“我”只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个字,他要说的话,这一声到底没说出来。每每午夜梦回,秦妍想起当年种种,只觉心中万般后悔。

秦妍泪眼朦胧,勉强将眼泪揩拭,眼前又是云千雪清丽的面庞,她此刻已是打定了主意,再无旁的顾虑,便是拉着云千雪的手,决然道:“我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如今只求你两件事儿。”

云千雪瞧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心酸,悲然颔首道:“我若能做到,自然要答应你。”

秦妍打起精神来,眼神登时涌上几许恨意道:“清平公主与莫无名皆是枉死,当初莫无名救治清平公主,已经有所好转。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急转直下,最终没有将清平公主救回来,连他自己也”秦妍想到这一处,心中又惊又痛,觉着胸口发闷,疼的喘不过气。“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对”

“你若是心觉莫大人死的冤枉,为何不亲自帮他报仇”云千雪说这样的话,全为了能令秦妍重新振作,念着莫无名而将身子养好。

秦妍不禁双眸一黯,悲痛欲绝的说道:“我这一辈子都身不由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爱而不得。这样的日子,我再不想过下去。如今只求能早早了结了这条性命”秦妍话音未落,又重重的咳嗽起来,她一只手拉着云千雪,不住的颤抖,道:“青萼,这辈子,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太多人,更对不住我自己。我,我不想死后葬入皇陵,我不想永生永世都是霍家的媳妇。我求你,求你请皇上废黜我,将我与莫无名合葬。”

第34章真凶浮出

云千雪实在没想到秦妍会与她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旦传出去,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她心中无比惊动,可亦能体会秦妍心中的绝望与悲痛。她也曾因为霍延淅的死,而生无可恋,恨不能立时跟他去了。

她眉心紧蹙,想了良久才幽幽问她道:“你,你可曾想好了。”

秦妍神情无比恬淡,清越一笑,“我这一辈子,生做不得主,嫁做不得主,到头来总算为自己做了一回主,早就想好了,日日夜夜都在这样想着”秦妍声音不大,这番话是说给云千雪听得,可又像是说给自己一般。

云千雪恻然一叹,“我,我只尽力吧。”她话落别过头,不禁垂泪不已。她不晓得这一哭是为谁,总归是因为心里堵得难受。

秦妍羸弱无力的靠在软垫里,眼神渐渐涣散,无甚光亮,悠然看着床帐的碎花,清风徐来,那花瓣似是随风吹舞起来。想是那年初夏与苏珞在御花园中赏花扑蝶,小女儿情态,端的是无忧无虑。她微微闭目道:“若是这一辈子,永远停在那时候,没有这后来许多事儿该多好阿多好啊”秦妍低低的重复了即便,声音渐轻。“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可忘了也记得从前的好,便是说说闲话,笑一笑也是好的。”

云千雪心酸不已,却是随着秦妍这话温然一笑,轻声慢语的附和道:“那时候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初夏里,日头不毒,天色极好。咱们并肩坐着,你妙语如珠不断,我笑声连连。我都记得的。”

秦妍眼睛发沉,声音极轻缓,“是,我也记得的。你便只记得那时候就好了,往后那些年,千万别想起来。只记得彼此的好,到了下辈子,才敢去寻一寻。青萼,我,我若是早与你说这些话,你可还当我是姊妹,是知己”

云千雪双眼不禁湿润起来,想起往昔种种,记忆中唯剩下秦妍待她的千般好,心中柔肠百转,只道:“咱们两个,从不是仇敌。”

秦妍安心的笑了笑,软软道:“那就好,那就”话未说完,再没有动静。殿内一时无比的安静,滴漏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令云千雪觉得这声音太大,大的她听不见秦妍的喘息声。她心里害怕,可害怕过后,转瞬又是悲悯。

此时日渐西斜,从窗纱折进倾香殿里。博山炉中香气袅袅,殿中草药的气息渐渐散去,唯留甜丝丝的熏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