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春虽未把话说明白,可眼下,谁心里多少都能猜测到一二。若是顾临怡当真存了死志,她何必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一头碰死。且,宫妃自裁是大罪,如今当着皇上,当着文武亲贵的面儿。心里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这样决绝。
云千雪、姜子君两人曾与顾临怡在顾家家庙中短暂的相处过。如今又见卉春方才心急脱口而出,可汉阳大长公主问及,她又半点儿也不敢多说什么。诸人便是忍不住在心里狐疑,这顾妃如此委屈,怕是与云千雪、姜子君脱不开关系。
霍延泓的面上闪过一丝乌云般的阴翳,薄唇微微一抿,在这幽冷的墓穴里,显得尤为森然,天威难测,“什么了不得的事儿,都不该耽误安定太主入土为安。”他说着,面向卫国公,声音带着十足的威严,让人不容置疑,“外祖说呢”
卫国公只觉着脊背一凉,回身望了顾文儒一言,顾文儒忙道:“请安定太主入土为安。”如此,下葬的仪式继续。
顾临怡撞破了头,很快便被人送回了家庙救治。
等圣驾返回家庙之时,顾临怡勉强被救回来,这一条命,算是保住了。可何时能够转醒,却是不知道的。
因着顾临怡身上未好,不能轻易颠簸挪动,天又渐渐晚了。霍延泓不得已,只得将顾临怡安顿在顾家的家庙,带着云千雪与姜子君两人返回启曌城。
坐在回京的马车中,那车轮压过地面,碌碌的声音尤为刺耳、惶急。云千雪不语,一只手抱着平金手炉,一只手掀了窗帷,看着窗边的枯树一个接着一个匆匆而过,不觉看住了神。
姜子君气鼓鼓的咬牙,难得怨毒的开口,道:“她这辈子都醒不过来才好呢”
云千雪无力一笑,道:“醒不过来是麻烦,醒过来了还是麻烦。”
姜子君道:“你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过的事儿,就是没有。”
云千雪暗自摇头,眉心带着一丝烦愁道:“哪儿会这么轻松,今日顾临怡挑着这个时候以死相逼,你说,她是为了什么”
第2章野心勃勃
姜子君的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鄙夷与厌恶,道:“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牟足了劲儿的叫咱们不痛快你听卉春说的这话,仿佛,是咱们要逼死她似的。”姜子君这番话说完,不自觉的满心犹疑的轻缓下来,转头看着云千雪,那严重有一丝不安,道:“是咱们,要逼死她。”
云千雪蹙眉,沉沉道:“是,她要让满朝文武看见,咱们要逼死她”
姜子君强自稳着心神,故作轻松的说道:“皇上岂会信她”
云千雪却是摇头,“她不在意皇上信不信,与之前抓住我身份的事儿不放是一个道理。只要满朝文武相信便是了。皇上自不会将我如何,可只要满朝文武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她便足够。”
“咱们,可断不能让她得逞”姜子君微微咬唇,忧心不已。
云千雪一时没有办法,道:“事情已经出了,当着这些朝臣的面儿。她,已经得逞了”云千雪当真没想过,顾临怡会这般丧心病狂,利用与安定太主最后一点亲情,来这样对付她。可她不得不承认,顾临怡这个法子,险是险一些,却是对她最顶用,最致命的。满朝文武是皇帝不得不顾忌的,大齐朝臣与百姓的支持,是她最急需的。
“她心里清楚,左右,她与皇上已经不可挽回。只有牢牢的抓住朝堂的风向,她才能稳稳地图谋后事。这七天的守灵,这一撞。守住了她的一片孝心,撞出了她多年在深宫中不能明说的委屈。更让自己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弱者,将咱们两个变成了欺辱她的恶人。”云千雪莫名的牵动嘴角,那唇边的笑意,带着讽刺与深恶痛绝。幽然道:“顾临怡,她当真是了不得,太了不得了”
姜子君握了握云千雪的手,宽声安稳道:“事情已经生出来,咱们只管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总归,如何都不能遂了她的愿,叫她称心如意”
姜子君的手很温暖,便如她的人一样,是暖人的春阳,永远明媚而和煦。云千雪看着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对,不叫她称心如意。”
尽管这样说,两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暂能安慰彼此的虚言罢了。如此,一路无话,各自陷在沉思中。
等回了启曌城,不晓得出了什么急事。圣驾刚一回宫,便被人急急地请去了南书房。霍延泓原要送云千雪回宫,细细与她询问今日的事儿。可如今分身乏术,只得先赶去南书房。
云千雪与姜子君从马车下来,换乘各自的轿辇。刚下了马车,晴朗的一天,没来由的忽然阴下来。云千雪看着天上乌云重重,在上轿之前,静声吩咐人道:“去颐宁宫。”
姜子君听着,自晓得云千雪为何要往颐宁宫去。当即也与自己的轿夫说道:“跟着吧”
窗外风雪之声大起,太后歪在榻上看书,听着外面呼啸的动静,便问横云道:“怎么,下雪了”
横云往外一看,点头应道:“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这会儿竟忽然下了雪”
太后悠然道:“年初的雪是下一场,少一场了。”太后似乎一语双关,既是说那忽然而至的雪,又是因着安定太主的忽逝而感怀。
这时候,有人进门通报,说是元贵妃与和敬夫人求见。太后立时放下手里的书卷,坐直了身子道:“请进来”
两人脚步沉沉,一前一后的进了门。肩上披着的斗篷,覆着薄薄的一层雪花。太后见她们仍旧是一身月白的素淡衣裙,便知道她们是才回宫,还未及换过宫装。当即免了云千雪与姜子君的礼,道:“刚回宫,你们两个就冒雪而来,是出了什么事儿”
姜子君看了云千雪一眼,先向太后道:“顾妃在安定太主下葬的时候,一头碰在了安定太主的棺椁上,自尽寻死。”
太后原本一只手揉着因为看书微微发酸的眼睛。听见这话,神色一震,道:“因为什么人要不要紧”
云千雪忙回道:“人已经救下来了,性命无忧,只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却不知道。或许,现在就已经醒了。至于因为什么,许是,顾妃受了天大的委屈。”
“委屈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委屈。当着皇上、母家、文武群臣、皇亲贵胄的面儿自裁啧啧,是多大的委屈”姜子君此刻冷然一笑,太后瞧着,倒是并不在意。六宫上下,唯有姜子君的性子最得太后喜欢。当着太后的面儿,时常是百无禁忌。
太后若有所思的沉着一张脸,她在宫中这么些年,自是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