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一日折腾的极晚,到了第二日,和敬夫人才向太后禀报了如嫔所为。太后只道不想过问,一切由着和敬夫人处置便是。和敬夫人立时让人将宫中的事儿写成折子,并着自己的意思送去木兰行宫,请皇帝定夺。
很快,皇帝那边也有了结论。如和敬夫人处置的一样,先禁足关押,待圣驾回京,再做定夺。
钱姑姑被送去浣衣局之后,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冷宫里就来了新管事。
新来的曲姑姑是曲尚侍的亲妹,曾经没少受到云千雪的姑母端敏皇后的恩惠。对云千雪,自然是十分照顾。这倒也多亏了和敬夫人的心思,让云千雪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只不过自如嫔一事后,云千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进了三伏天,月事不调不说,人也极快的虚弱下来,消瘦的不成人形。因着莫无名随圣驾出宫的,云千雪不放心旁的御医。又只以为自己不过是因为身子虚,苦夏的缘故,未曾十分的上心。即便往日李香薷要瞧一瞧她,她也都推说不必。
这一日晨起,云千雪便觉着一阵头晕恶心。床榻上的被褥又被忽然而至月信污了,她乏力的起身,正要唤绿竹与小回子梳洗更衣,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云千雪再转醒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她四肢极是酸痛无力,眼皮铁打的一般沉重不堪。嗓子又干又苦,唯一能让她觉得舒服一些的便是这屋子里难得的有一丝清凉。
云千雪手指一动,跟着睁开了双眼。这第一眼,便瞧见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前,是雨过天晴色的月影纱,窗前的台子上,放着尚未融化的冰块儿。夕阳的光辉从那一寸百金的纱帷透进来,如月影一般光华如水,静静的流淌过窗边冰块,镂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透着淡淡的柔和。
云千雪恍然望着四面垂下的床帐上用金线绣的“和合二仙”的图案。床边不远处,偌大的鎏金铜宝鸭熏里,散出袅袅上升的轻烟。那香气,带着花果甜甜的味道,似乎隐约,还有一丝艾草的气味。云千雪闻着,便觉着润透了肺腑。整个人也跟着清爽、舒坦了许多。
“小主醒了”这声音且惊且喜,很是欢欣的问道。
云千雪循声看过去,是李香薷站在床头边儿上,正拿着团扇为云千雪扑着风凉。云千雪微微掌嘴,因为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哑着声音道:“我这是在哪儿”
李香薷笑着答道:“这是颐宁宫的偏殿,”她语顿,忙俯下身,一边要给云千雪把脉,一边余悸未平的说道:“小主昏迷了两日,可算是醒了”
第48章且惊且喜
云千雪脑仁儿一跳一跳,令她方才还在混沌中的思绪,顿时清明起来。她正预备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是被李香薷忽然按住了,道:“小主如今有孕在身,不易惊动”
李香薷这番话,似是平地一声惊雷,让云千雪有些回不过神,颤颤的问她道:“你说什么”
“小主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李香薷面上带着清润温柔的笑意。
云千雪有些惊疑不定,似是完全不能相信一般,怔愣的问道:“我,我这几月明明来了月信。”
李香薷抿唇,一边拿着扇子小心的替云千雪扇着风,一边轻声细语的答道:“那不是月信,小主漏红了。前日小主昏过去,是何等的凶险啊,腹中的这一胎,险些不保”
云千雪听着李香薷这话,心里很是惊恐,迅速的抚上平坦的小腹,兀自道:“现在呢孩子保住了吗,无碍了”
李香薷点头,宽声安慰云千雪道:“吃了安胎的药,又连着熏了两天两夜的艾草。虽说还有些不安稳,却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云千雪听见“暂时”二字,大是惊异,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愣的问:“怎么是暂时保住”她说着,还要挣扎着坐起来。
她如今是满腹疑团,她是怎么从冷宫出来进的颐宁宫,腹中的这个孩子,暂时得以保全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她这一孕,实在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且惊、且喜。
李香薷瞧出了云千雪眸中浮动的不安与焦灼,忙叮嘱她道:“小主如今有了身孕,胎像又不安稳。可不好太过劳心。”她扶着云千雪坐起来,在她的腰间塞了两个鹅绒软垫儿,道:“那日小主在屋子里晕了过去,小回子便立时来寻奴婢查看。诊过脉之后,奴婢便发觉,小主您有孕了。立时去回禀了和敬夫人,和敬夫人又禀报给了太后。所以小主现下躺在颐宁宫的偏殿里,这是太后的恩典”
李香薷简单的说完,云千雪才依稀记起两日之前的事儿。她眼中带着些许陌生与不适,又环顾了一圈这颐宁宫繁华绮丽的殿阁。四面雕梁画栋,玉雕金砌。让她觉着,冷宫里的那些日子,如梦一场。
见云千雪不说话,只是痴痴的环顾四周,李香薷又道:“方才太医院的左院判来过,小回子送他去了。绿竹姑娘不放心小主的药,亲自看着呢。还有,太后已经让人给皇上送了信儿。小主如今有了身孕,想来不必再回冷宫。”
云千雪恍然失神,李香薷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飘渺。她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从冷宫出来。她把手伸进香软的被子中,一只手极保护的抚在小腹上。那里曾糊里糊涂的有过一个孩子,而如今,又有一个孩子到来,让她实在措手不及。
“你方才说,暂时保住了这个孩子这暂时,是怎么一说”云千雪的脸色有些苍白,一番话落,弯弯的黛眉,紧拧在一起。
李香薷不禁垂首,面上带着羞愧与仓皇,嗫嚅道:“因着,因着娘娘原本身子就弱,前次小产伤了底子又没有补回来。成孕之后,娘娘整日处在忧思之中。加上冷宫的日子艰苦,还有”她哀哀一叹,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竟落下了眼泪,支吾着,缓缓吐言,“还有寒食散。”
云千雪一言不发的坐在榻上,心想,这孩子来的是时候,也当真不是时候。虽然暂时解了她的窘境,却到底是在她最不宜有孕的时候出现的。
“你怎么还有脸在这”绿竹端着药碗进门,瞧见李香薷跪坐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