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雪拿着羹匙的手下意识的一滞,很快,便又重新搅动着粥,往嘴里送进去。
绿竹与小回子皆是紧张不已,向春如询问道:“若是,若是皇上走了。那,咱们主子要怎么办”
春如深看了一眼云千雪,便见云千雪缓缓的抬首,对着春如温然一笑,岔道:“和妃诞下的是个皇子还是帝姬”
春如心里着急,可也晓得云千雪的脾气,不敢再说旁的,回答她道:“是皇子,和妃已经晋为和敬夫人,等出了月子,赐协理六宫之权。”
云千雪似是很替和妃高兴的模样,连连点头,喜道:“和妃这样好心的人,自然要有好报的”
绿竹鼻尖儿发酸,忍不住怯怯的说道:“主子也是好心人,也该有个好报的。”
小回子立时捅了捅绿竹的手肘,提醒她道:“自然是好心好报,如今不是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
云千雪也不理他们两个,而是继续问春如道:“太后的身子还好”
春如垂着眼眸道:“好,太后身子一向康健,无病无灾的。奴婢今天去尚宫局替主子打点,也是太后默许了的。尚食局的人,都是曲尚侍提拔的老人,曲尚侍又一直很得端敏皇后的照拂。所以,往后在吃食上,主子全可以放心的。至于那钱姑姑,她从前是宫正司的管事。那磨人的手段,是层出不穷的。主子可千万小心提防。”
云千雪放下碗筷,原本要说些什么,可嘴唇微微开合,却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春如似是会意一般,立时道:“皇上这些日子往和妃那边去的时候最勤,多半是去看小皇子与帝姬的。至于其它的妃嫔,都是雨露均沾,没有能常在跟前儿的人。奴婢听说,青州那边闹了水患,前朝又逢科考舞弊案,成日也没个消停。”春如语顿,抬头看着云千雪淡淡的神情,叹道:“皇上这几日,消瘦了。”
云千雪似是没听见春如的话一般,抬手夹起一个素丸子,放在嘴里。可刚入了口,竟觉着有些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春如便起身,道:“奴婢出来久了,太后交代午膳后便回颐宁宫。往后得着空闲,奴婢还会再来看主子的。今儿个下午,奴婢已经打点好,让莫大人来瞧娘娘了。”
云千雪低低的嗯了一声,小回子与绿竹两人便起身去送春如。
春如走后不久,莫无名果然来给云千雪请平安脉。期间,自是一番叙旧唏嘘的话不提。
却说莫无名从冷宫离开后,等到宫门快落锁,他急着出宫的时候,御前的宫人竟来传他去建章宫。原本皇上龙体,一向是御医院的院判调理。如今忽然请莫无名过去,实在让他奇怪不已。
莫无名匆匆到了太极殿,皇帝也不急着叫他。
等到月上柳梢,掌了灯,皇帝似乎才想起来还有个御医候在偏殿,这才招莫无名进殿。
第34章春莺入园推荐满500加更
莫无名规规矩矩的进门,道了万岁。
霍延泓正疲惫的靠坐在宽大的宝座上,他一只手转着白玉扳指。眼窝有些凹陷乌青,整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起来吧。”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喑哑。坐直了身子,纵然神情温和,却充满了帝王的威仪。
莫无名恭敬的低垂着头,缓缓站起来,正预备从药箱里取出脉枕,却听霍延泓道:“不必诊脉,朕这两日喉咙发干,没什么大碍。”
莫无名对霍延泓这番举动很是诧异,有些不知所措的接道:“是,春日燥邪伤人,最易鼻干燥、咽干口渴、干咳,皇上若是觉着喉咙不适,需多饮水,也可在每日的茶中多加一些祛邪火的药材。如甘草或是桔梗为宜。”
霍延泓点了点头,忽然静默下来。莫无名见状,也不敢贸贸然的说话。只垂首站在皇帝的面前,等着他的吩咐。
宽阔的太极殿里,铜壶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穿过夜晚的静谧。霍延泓似是在想着什么,直过了半晌,才忽然开口问道:“今儿个去了冷宫。”
莫无名方才便隐隐觉着皇帝招他来是为了云千雪,如今听见皇帝开口,便越发笃定,也不等皇帝深问,极有眼色的开口回禀道:“冷宫里的云氏身上不适,微臣去为她诊脉。云氏身虚体弱,脾胃失和。又逢春燥邪火,病的不轻。”莫无名刻意将云千雪的身子说的病弱不堪,其实原本不过是因为饿了许久,好好调理一番也就罢了。他这样说着,不禁偷眼去看霍延泓的神情。
皇帝阴晴不定的打量着莫无名,并没有旁的表现。极为缓慢的抬手挥了挥,让莫无名退出去。莫无名瞧不出皇帝的意思,却也不能不恭敬的垂首,跪安。他刚刚跪地,便听霍延泓声音淡淡的,道:“你既是医者,自然要对病人有始有终。往后你,可去冷宫请脉。侍卫不会拦你。”
莫无名得了皇帝这话,立时恭恭敬敬的应了,缓缓退了出去。
霍延泓见人走了,也跟着起身。尹航陪在他身侧,恭敬的问道:“皇上今儿晚上往哪儿去,还是翻牌子”
皇帝静默的站了一瞬,才乏累的开口,似乎打不起什么精神,缓慢的说道:“不用了,朕去颐宁宫瞧瞧太后。”
尹航看着皇帝憔悴瘦削的下颌,随他走了半晌,忍不住小声说道:“皇上若是不落忍,就恕了元恕了云氏从冷宫出来吧。”
霍延泓身形一滞,刀削一般的俊朗眉峰紧紧拧成一团。却没立时与尹航说话,而是快步的往殿外走。等走到殿外,忽然一顿,回身瞧着跟在身后的尹航。眼眸中带着阴霾,其中还有流转的怒气。看的尹航大惊失色,立时跪地。
紫金的盘龙常服被拢在阴影里,十分的晦暗,霍延泓逆着宫灯的光亮矗立,让人瞧不清他此刻面上的神情。只听他声音幽沉冷冽的说道:“朕必然能抹去那么一个不值的人,彻彻底底的。”他说完话,拂袖而去。
尹航没得允,便也不敢起身,只得跪在太极殿的台阶上,瞧着皇帝远去的背影,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天授五年的四月初,春风吹绿了太液池的两岸。杨柳依依,抽了鹅黄的嫩芽葳蕤繁茂,如坠地的云霞。熏风一过,摇曳生姿。鲜花吐芳,端的是缤纷色彩,艳丽怡人。
云千雪坐在冷宫的石凳上,见宫墙外的柳树枝,如千万条碧绿的宫绦一般,袅袅婷婷的被风吹进宫墙里,随着那春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