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呼吸,却引来了更剧烈的咳嗽,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带出带着腥甜和黑色污浊的血沫。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着四周。金色的沙滩,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身后是郁郁葱葱、充满了原始气息的热带丛林。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座真正的孤岛。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杂乱无章地涌入脑海。爆炸的火光,赵世荣疯狂的笑脸,林提辖和李西月又惊又怒的吼声,冰冷的海水,无尽的黑暗,还有……牛大爷一家焦急、担忧、泪流满面的脸庞,以及那句穿透了生死界限的嘱托:
“一定要活下去……”
心,猛地一抽痛。
比身体的任何一处伤痛都要剧烈。
他还活着。
但牛大爷他们……
愧疚和悲伤如同毒蛇,再次噬咬着他的心脏。与此同时,体内那黑暗堕落之力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立刻活跃起来,低沉而恶毒的耳语再次响起:
“……看啊……你活下来了……用他们的命换来的……你苟延残喘的样子,真可怜……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死呢?那样至少……不用承受这无尽的愧疚……”
曹孟淳闭上眼,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露,对抗着这来自内部的精神攻击。他不能屈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份沉重的嘱托。
他尝试内视,感知自己的身体状况。结果令人绝望。
丹田气海如同干涸的沙漠,只有最中心处,一丝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混合着淡紫色雷霆和淡金色的本源气旋在缓缓旋转,但它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堕落之力重重包围、侵蚀,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经脉大多断裂、堵塞,残存的些许通道中也充斥着那种黑色的污秽能量,它们不仅阻碍了能量的运行,还在持续不断地腐蚀着他的生机。
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和移位,内出血虽然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和深渊之力的诡异特性而暂时“停滞”,但并未愈合,反而呈现出一种被污染的紫黑色。
外伤更是触目惊心,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皮肉翻卷,颜色诡异,散发着淡淡的腐坏气息。皮肤下,那些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随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微微搏动。
他现在的情况,比一个普通的垂死之人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糟。因为他不仅要对抗肉体的创伤,还要无时无刻地抵御那源自灵魂深处的侵蚀与低语。
“必须……活下去……”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用手肘艰难地支撑起一点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昏厥。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苍白,指甲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手背上同样有着淡淡的黑色纹路。这双手,曾经能引动风雷,执掌雷霆,如今却连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都显得如此困难。
但他没有放弃。
求生的欲望,以及对承诺的坚守,支撑着他。
他观察着四周,首先需要的是淡水。长期的漂泊和昏迷,让他处于严重的脱水状态。他看向岛内的丛林,那里植被茂密,应该能找到水源。
他尝试调动一丝力量,哪怕只是最微弱的真元,来缓解痛苦或者辅助行动。但意念刚动,经脉便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而那黑暗堕落之力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立刻顺着意念反噬他的神魂,低语声变得更加尖锐。
“……还想动用力量?你这残破之躯,还能做什么?乖乖等死吧……归于黑暗……”
“闭嘴!”
曹孟淳在心中怒吼,尽管这怒吼显得如此无力。他明白,在清除或者压制住体内的深渊之力前,他几乎无法动用任何超越常人的力量。现在的他,脆弱得可能连岛上一头稍大些的野兽都对付不了。
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这具残破的肉体。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向着丛林的方向爬去。沙滩上,留下了一道漫长而扭曲的拖痕,混合着从他身上渗出的、带着污秽气息的暗红色水渍。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低语声从未停止,不断地打击他的意志,放大他的痛苦。
“……放弃吧……何必受苦……死亡才是解脱……”
“……没有人会来救你……你被世界遗弃了……就像你遗弃了那些需要你保护的人……”
曹孟淳咬紧牙关,嘴唇被咬破,鲜血的腥味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牛大爷一家最后的面容,回想着那句“一定要活下去”。这成了他对抗黑暗的唯一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