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升那句“你他妈还是个公的”,如同一道带着冰碴子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屋内的空气。
赵金诚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吴升手中那只丑陋不堪、散发着恶臭的狐妖!
公的?!
这……这玩意儿是公的?!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山平日里与“妙玲”举案齐眉、你侬我侬的画面,再结合眼前这毛茸茸、公的、还他妈这么丑的事实……
“呕……”一股强烈的生理不适,直冲赵金诚的喉头!
他赶紧捂住嘴,强行把那股酸水给咽了回去,脸色憋得铁青!
看向那狐妖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心和荒谬感!
而那只狐妖,似乎也听懂了吴升的话。
它那双猩红的狭长眼缝里,竟然非常人性化地闪过一丝尴尬?
还有一丝被戳穿老底后的无奈和诙谐?
仿佛在说“哎呀,被你发现啦?”
这微妙的表情,更是让赵金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啊?!
而许山在听到“公的”两个字时,他脸上那因为呕吐和恐惧而产生的扭曲,瞬间凝固了。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你在逗我玩吗”的、充满了极致荒谬和不敢置信的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吴升手中的那只狐妖。
能接受吗?
其实……许山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许山,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妻子是狐妖?能接受!真的能接受!
毕竟,在那些流传的志怪传说、民间话本里,狐妖哪个不是倾国倾城、魅惑众生的绝世美人?
能与这样的“狐仙”结为夫妻,岂不是一段堪比《聊斋》的风流佳话?这他娘的是多少书生梦寐以求的美事啊!
但是你他妈的不能长得这么丑啊!
眼前这玩意儿,绿毛、脓疮、獠牙、恶臭……这哪里有半分“仙气”?这分明是从哪个腐烂的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狐狸吧?!
好!就算……就算你长得丑!
我许山也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我注重的是内在!是灵魂的契合!
但你他妈的……你居然还是个公的?!
公的啊!!!
许山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彻底处理完了这个信息!
一瞬间!
所有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为什么夫妻亲近时,总觉得对方有些僵硬?
为什么某些习惯和婚前记忆中的小师妹略有不同?为什么……
原来!原来症结在这里!
所有的“不对劲”,都在这一刻有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残酷、也无比恶心的答案!
他许山,不仅被一只妖怪骗了!
还被一只公妖怪!用他真正心爱之人的皮囊!骗了感情!骗了身子!骗了这么多年!
这已不是简单的遇妖,这简直是对他整个人生、整个人格的极致侮辱和践踏!
他下意识地看向吴升。
吴升也正好看向他,那眼神幽幽的,仿佛在说“看吧,我早告诉过你。”
他又看向赵金诚。
赵金诚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深深的同情,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在看什么绝世大冤种的神色。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公狐妖身上。
那狐妖,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竟然也朝他看了过来!
那双猩红的眼缝里,竟然又流露出一丝尴尬?还有一点点“兄弟,对不住啊,我也不是故意的”的意味?!
“噗——!!!”
一股无法形容的郁结之气,混合着极致的羞辱、愤怒、恶心和崩溃,猛地从许山的胸腔直冲天灵盖!
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蹬!一口滚烫的心头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显然,他的心神和世界观,已经被这残酷到疯癫的真相,彻底击垮了!
“这事办的……”
吴升看着昏死过去的许山,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手一指点在那还在眉来眼去的公狐妖的眉心,一道元罡透入,瞬间封闭了它的心窍妖力。
狐妖脑袋一歪,也彻底晕了过去,那副丑陋的尊容总算是消停了。
“收拾一下。”吴升对还在强忍呕吐感的赵金诚吩咐道,自己则拿着手机,走到了院子里。
电话很快接通。
吴升言简意赅地将情况汇报给了碧波郡的巡查赵分信,重点提到了“狐妖”、“画皮”以及最关键的“雄性”。
电话那头,原本还颇为沉稳的赵分信,在听到“公的”这个关键词时,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足足过了五六秒,电话里才传来赵分信那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极度尴尬的声音:
“……公……公的?你确定?”
“确定。”吴升语气平淡。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赵分信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咳了两声,语气恢复了几分严肃:“咳……行,我知道了。”
“你们把那边首尾处理干净。”
“然后,把这只……嗯……狐妖,还有那个许山,一并带回来。”
显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赵巡查,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消化这个过于别致的信息。
“明白。”吴升挂了电话。
回到屋里,赵金诚已经用特制的绳索,将那只昏迷的公狐妖捆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粽子,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看着更加碍眼了。
“大人,搞定了!”赵金诚拍了拍手,尽量不去看那狐妖的脸。
“好。”吴升点头,“你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开车回去,不坐飞机了。”
“这辆从机场租的越野车,我会联系司里,直接买下来。”
毕竟后备箱里装着这么个玩意儿,再去坐民航飞机,怕是会吓到其他乘客。
“好的!”赵金诚应了一声,立刻小跑着出去开车。
很快,那辆沾满了泥点的黑色越野车,就被赵金诚开了过来,停在了小院门口。
吴升和赵金诚一起,将昏迷的公狐妖塞进了后备箱。
许山虽然看起来是受害者,但毕竟与案件关联甚大,也需要带回去配合调查。
两人将他抬上了后座。
然而,就在赵金诚发动汽车,准备驶离这黄风岗时。
“呼啦啦。”
一群人,大概有二三十个,突然从道路两旁的房屋后、小巷里涌了出来,堵在了越野车的正前方!
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
宰鱼的尖刀、劈柴的斧头、锄地的锄头,甚至还有人举着烧火棍。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不能让他们带走许先生!”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壮汉,挥舞着手里的杀猪刀,高声喊道!
“对!许先生是好人!他救过我娘的命!”
“他们镇玄司的人,凭什么抓许先生?!”
“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恩人被抓走!”
人群激愤,虽然畏惧镇玄司的名头,但在一种法不责众和报恩的情绪驱使下,竟然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大有一副“要抓人,就从我们身上轧过去”的架势!
“妈的!一群刁民!”驾驶座上的赵金诚,脸色一沉,手就按在了门把手上,准备下车“理论”一番!
他最烦这种不明真相就瞎起哄的人!
“坐着。”副驾驶的吴升,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赵金诚不解地看向吴升。
吴升没有解释,只是慢条斯理地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带着几分优雅。
靴子轻轻踩在泥土路上。
他站定,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纤尘不染的司袍衣领,抚平了并不存在的褶皱。
然后,在所有乡民紧张的注视下,他的右手在空中看似随意地一拂。
一柄通体暗沉、剑鞘上铭刻着玄奥符文的连鞘长剑,便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他的掌心。
阳光照在剑鞘上,竟似乎被吞噬了一般,泛不起丝毫光泽。
吴升左手横握剑鞘,右手,缓缓地、稳稳地,搭在了剑柄之上。
没有任何言语。
但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杀气,以他为中心,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条街道!
原本还喧闹不已的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一种面对绝对力量、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极致恐惧!
“锵——”
一声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
吴升拇指轻轻一推!
那暗沉的剑鞘中,一抹令人心悸的黑金色剑刃,被推出了寸许!
仅仅是这一寸的剑锋,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锋芒与杀意!
阳光照在那截剑刃上,竟然依旧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种吞噬一切的幽暗!
“不怕死的。”
“来。”
吴升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