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西北苍凉山脉之顶,
天穹被汹涌雷光撕裂,乌黑阴云之中,紫黑雷霆犹如庞然大物般在其中酝酿着滚滚天威。
时不时倾泻下的丝丝雷霆彷佛随时能将下方那孤零零的院落彻底劈的粉碎!
孤悬绝壁上的青石院落在雷暴之中,好似随时都会倾覆的船,下一刻便会被彻底毁灭。
但终究,雷霆也只是将那本就漆黑的青石板面再添上一丝焦痕。
“咳...咳咳...”
院落之中,
坐在藤椅上的男人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他手指死死的扣住膝上那柄生锈的古剑。
狂暴的风势仿佛随时都要将他卷走。
就在此时,
天幕之上的雷霆忽的一滞,
天穹犹如凝固般,
翻涌的雷云定格成黑白水墨,
飞溅的雨珠悬在半空,被狂风吹拂倾斜的铜铃定格在那一刻。
无论是狂暴的风,亦或是毁天灭地的雷都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漆黑缝隙中踏出的身影带着擎天般的威压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镇压。
“您回来了,古元先生。”
见到古元身影,那虚弱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咧开嘴角,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音。
“您见到他了吗?那个即将成为最后一代持剑人的孩子。”
古元灰眸之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沉默如渊。
他未有言语,只是默默的走向那张藤椅之后,随手将其抓起,带着这虚弱的男人走向屋内。
“外面要下雨了,我出门之前警告过你的。”
“呵呵,等的有些急了,见您许久未归,怕您死在那位阴君手上了。”
男人无力的依靠在椅背上,打趣般的笑着。
“阴君留我喝了几杯,耽搁了些许时间。”
古元将藤椅轻轻放下,动作之轻柔,全然不像不久前那霸道无比的存在。
“怎么样,他...他合适吗?”
男人深吸了口气,脸上带些期待,想要起身,却又被古元按了回去。
见到古元的凝视,他无奈的叹息道:
“凌霄是我见过最胡来的持剑人,明明大限未至,却早早选定下一位继承者。”
“我实在担忧啊。”
“那么,能告诉我吗?”
“他,合适吗?”
古元沉默了片刻,深深的看了一眼男人膝上的那柄剑,
随后才缓缓道:
“不合适。”
“他身上因果太多,昆仑,初火,赵溯源,王承一...甚至还有一些连我都看不透的。”
“他是注定要成就真元境的真金,甚至子承父业,未来迈过那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让他当这把剑的主人,不合适。”
“这样啊...”得到古元的答复,男人并不气馁,也不失望,只是久久未曾言语。
“看来凌霄实在走投无路了,他已经快拦不住了。”
“古元先生这般说了,那他的眼光的确很烂了。”
“浪费好苗子了,这般人才,用这把剑,确实浪费了。”
“倒也不怪他...”
古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向那把即将完全锈蚀的古剑之上,
“你不能再用这把剑了。”
“不是已经选好了继承人吗?”
“将剑传过去,至少还能...”
古元开口劝说,
却被他挥手打断,
尽管男人几乎虚弱到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他还是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剑柄,
“还能苟延残喘两年吗?”
“不。”
“古元先生,我很感激您的知遇之情,可我从上一代继承了这把剑,就注定要走到最后。”
“这是...使命...”
“我不会让任何人失望,也不会令自己失望!”
说着话,男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失去的生气此刻也彷佛回光返照一般。
“我知道了,你闭嘴吧。”
“这点力气,留着斩你的最后一剑。”
古元冷哼一声,将他按下,不再多语,只是静静的蹲坐在门槛前,看着那冻结的时空。
天幕之上,云层忽的多了一道涡旋,
锈红色的锁链自其中缓缓浮现。
古元知道,
要下雨了。
只是这次的雨,连他也阻不住了。
“古元先生,你看,不早也不晚嘛。”
“你不推我进来,便是刚刚好。”
彷佛风中残烛的男子此刻站起了身,身材挺立如树,脸色重新变得红润,
他其实长得很俊俏,
只是多年间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成了冢中枯骨的模样,找不出丝毫当年的英俊和潇洒。
但在此刻,一切却都失而复归。
满是锈痕的剑此刻褪去了暗红的渣滓,那是一柄世上前所未有的剑,
一柄还未出鞘,便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斩作两截的剑。
剑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激动的情绪,振鸣着,回应着。
自从他重伤以来,这把剑很久都未曾这般激动过了,
多年间的锈蚀几乎要将它变作了一柄破铁,
而如今,它也随着主人的回归一同登顶至巅。
在古元惊愕的目光之中,俊朗的男子摘下身上披着的袍子,迈步越过他身旁。
未有惊人的威压,也未有恐怖的破坏,
他只是迈步向前,拔剑出鞘。
霎时间,黑白二色的世界被削去,
天地间只剩下了一抹纯粹的白。
一切都消失不见,整个天地间只剩下那锈红的涡旋,手持长剑的俊朗男子,以及面色复杂的古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