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夜是黑色的血。
六千铁骑,是刺入这摊黑血里的刀。
“杀。”
魏哲的声音没有温度,像一块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轰!”
身后的铁流,动了。
他们从干燥的高地俯冲而下,像一道黑色的山崩,撞向那片正在泥泞和黑暗中挣扎的,十万赵军。
蒙骜没有动。
他跪在那片刚刚被血染红的土地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他身后的五千百战穿甲兵,也没有动。
他们刚刚完成了一场屠杀,刀锋上的血还未干涸,温热的,带着无辜者的体温。
现在,他们要冲向另一片屠场。
他们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割裂感。
“你们,在等什么?”
魏哲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他没有回头。
他带着他的九百“死人”,已经冲在了最前面。
“等我,亲手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吗?”
那声音,很轻。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蒙骜身后,那名满脸虬髯的都尉,猛地一咬牙。
他用刀背,狠狠抽在自己的脸上。
“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都他娘的等死吗!”
“冲!”
他第一个策马,跟上了魏哲的背影。
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彻底疯狂的野兽。
“冲!”
“杀!”
五千铁骑,被这声咆哮点燃。
他们通红着眼睛,举起屠刀,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他们冲了下去。
冲向那片,能洗刷他们灵魂罪恶的,真正的战场。
马蹄踏入沼泽。
冰冷的泥浆,溅起数尺高,混杂着血水,糊在他们麻木的脸上。
赵军,终于发现了他们。
“敌袭!”
“秦狗在东边!”
黑暗中,传来惊恐的呼喊。
但,已经晚了。
李牧的十万大军,阵型已乱。
前军深陷泥潭,动弹不得。中军和后军挤作一团,互相踩踏。
他们像一群,掉进沥青池里的蚂蚁。
而魏哲的六千铁骑,是从高处俯冲而下的,狼群。
“噗嗤!”
蒙骜的刀,砍进了一名赵国士兵的胸膛。
那士兵甚至没来得及举起武器,脸上还带着深陷泥潭的惊慌。
鲜血,喷了蒙骜一脸。
温热的,带着和刚才那些平民,一样的腥气。
蒙骜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他不再思考。
他只是,机械地,挥刀。
砍。
再砍。
冲在最前面的,是魏哲的九百“死人”。
他们像一群真正的幽灵,在黑暗和泥泞中,如履平地。
他们的马,似乎也与众不同。
马蹄上,绑着特制的宽大木板,让他们在沼泽中的速度,远超常人。
他们是刀锋。
是撕开这片混乱的最锋利的刀锋。
魏哲,是刀尖。
他提着惊鲵剑,没有骑马。
他用一种,近乎诡异的步法,在泥泞的地面上,飞速穿行。
他比最快的战马,还要快。
任何挡在他面前的赵军,都会被他用最简单的方式,杀死。
一剑封喉。
一拳碎心。
他像一个,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的死神。
优雅,而致命。
他的身后,跟着一道,更快的影子。
惊鲵。
她没有武器。
她的剑,在魏哲手里。
但她的手,就是最可怕的武器。
她的手指,纤细如葱,却能轻易地,洞穿人的咽喉。
她的手掌,看似柔弱,却能一掌,拍碎人的天灵盖。
她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必是一条人命。
她和魏哲之间,保持着一个,绝对精准的,三步的距离。
不多,也不少。
她像他的影子,也像他的,另一把,无形的剑。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面在混乱中,依旧顽强矗立的,“李”字大旗。
“拦住他!”
“保护李帅!”
终于,有赵军的将领,发现了这支,直插心脏的利刃。
无数的亲卫,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组成一道人墙。
但在魏哲面前,这道人墙,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滚开!”
魏哲一声低喝。
一股无形的音波,轰然扩散。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亲卫,如遭重击,七窍流血,倒飞出去。
他甚至,懒得用剑。
“李牧!”
魏哲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战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中军帅旗之下,那个男人的耳朵里。
“你的兵,好像,不太经打。”
李牧,站在一辆被卫士们死死护住的战车上。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荣耀的银甲。
只是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衫。
他的头发,有些散乱。
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痛苦和狰狞。
他看着远处,那片正在被屠杀的平民。
看着自己那,陷入泥潭,自相践踏的,十万大军。
他的心,在滴血。
当他听到魏哲的声音,看到那个,如同魔神般,向他杀来的身影时。
他眼中的痛苦,瞬间被,滔天的恨意所取代。
“魏哲!”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
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一把,跟随他征战北境数十年,斩杀过无数匈奴王族的,青铜古剑。
“全军听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
“不必管阵型!”
“不必管其他人!”
“杀了魏哲!”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魔鬼!”
这是他,身为一代军神,下达的,最后一个,也最不像军令的,命令。
那命令里,没有战术,没有谋略。
只有,最原始的,复仇的火焰。
“杀!”
所有能动弹的赵军,都疯了。
他们放弃了挣扎,放弃了防守。
他们只有一个目标。
魏哲。
他们像飞蛾扑火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那个,正在靠近的死神。
“来得好。”
魏哲笑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
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感觉。
他手中的惊鲵剑,发出了一声,兴奋的轻鸣。
“噗!”
一剑,贯穿三名赵兵的胸膛。
他手腕一抖,剑身分离,化作两条致命的游鱼。
左手剑,割断了左边一人的咽喉。
右手剑,刺穿了右边一人的心脏。
鲜血,像喷泉一样,在他身边炸开。
他沐浴在血雨之中,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才是战争。”
他轻声自语。
他身后的惊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看着魏哲的背影。
看着他那,近乎癫狂的杀戮。
她忽然觉得,吕不韦,错了。
他以为,他找到了一把,可以为他所用的,最锋利的刀。
但他不知道。
他放出来的,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怪物。
这个怪物,想做的,不是掀翻棋盘。
他想做的,是把整个棋盘,连同下棋的人,一起,吃掉。
“杀!”
越来越多的赵军,涌了上来。
他们用人命,去堆。
试图,用血肉,淹没这个魔鬼。
魏哲的压力,开始变大。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但他流出的血,依旧是黑色的。
带着一股,不祥的,灼热的气息。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变慢。
反而,越来越快。
越来越,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