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把自己困在李怀李进讲述的过去,用梦境反复咀嚼那些遗憾?”
她往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看着阿明,“但你刚才没看到吗?他们都没有遗憾了,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心里。”
“你也不必有遗憾。”周念凝练露卡留在身体能量,她要造就一个李府明的梦境。
梦境流转,产房里的血腥味混着艾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月月”的额头渗着冷汗,双手紧紧攥着嫂子的手。
“嫂子,再用点力!看到头了!”她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当。
嫂子疼得浑身发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月月的胳膊里:“我……我不行了……”
“别泄气!孩子快出来了!”月月一边鼓励,一边用布巾擦去嫂子额上的汗。
忽然间,窗外的日光变得昏黄,产房里的景象开始扭曲。
一个虚幻的影子在她身后浮现,那影子的轮廓和李府明一模一样,却带着一种旁观者的茫然。
李府明看着周念幻化的“月月”在产床边忙碌,看着那个叫母亲的女人最终生下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婴儿的哭声刺破了时空的屏障,清晰得让影子浑身一颤。
“这就是……我的出生?”影子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风。
过去的无数个梦里,他在幻想爹娘模糊的笑脸,听到他们说“阿明出生那天,太阳特别好”,却从未见过这样具体的场景。
梦里的片段总是破碎的,像被打碎的镜子,而此刻,时光的碎片正在他眼前重新拼凑。
场景再次切换,是洒满阳光的院子。
小小的他穿着红肚兜,踉踉跄跄地追着一只芦花鸡跑,爹从武馆回来,就把他举过头顶,笑声震得院门口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咱幺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娘端着刚蒸好的窝头从屋里出来,嗔怪道:“小心摔着!快把孩子放下来。”
阳光落在爹娘的脸上,他们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笑意。
影子静静地看着,眼眶微微发热。
这些画面好似,却又好像隔着一层雾,此刻雾气散去,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让人心头发酸——爹粗糙手掌的温度,娘围裙上淡淡的麦香,还有风吹过槐树叶的声音。
画面又转到了练武场。
师叔穿着短打,手把手教他扎马步,他腿酸得直想哭,师叔却板着脸说:“练武就得有韧劲,才能学到真本事。”
可当他偷偷抬头时,却看见师叔偷偷往他的水壶里加了块冰糖。
远处的屋檐下,师祖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转着核桃,看着他练功的样子,嘴角噙着满足的笑,阳光照在他花白的胡子上,闪着慈祥的光。
李芙兰姐姐朝她做鬼脸,她现在不喜欢学拳,她要考大学去。
最后一幅画面停留在师祖的卧房。
老人家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却拉着他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阿明……长大了……有出息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最后轻轻阖上,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床边的香炉里,檀香袅袅升起,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平和。
梦境破碎,阿明带着笑,却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