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王老五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苏桃咋咋呼呼的语气,\她说让您别担心,她已经想到办法了,就是……就是让您准备好耳塞,说接下来几天可能有点吵。\
萧策挑眉,还未琢磨透这话的意思,就听见监狱外传来\咚锵咚锵\的锣鼓声。那声音越来越近,震得牢房的土炕都在发颤。王老五吓得差点瘫在地上,扒着门缝往外一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王、王爷!您快看!\
萧策猛地起身,铁链哗啦作响。只见牢门外的空地上,苏桃穿着件大红袄子,袄子上用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福\字,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辫,辫梢系着明黄穗子,手里拿着拨浪鼓使劲摇晃。她身后跟着十几个穿戏服的,有戴髯口的\关公\,有插雉尾的\穆桂英\,正敲着铜锣唱着自编的小调:\丞相贪财又好色,冤枉忠良没道德,镇北王爷是好人,吃嘛嘛香身体好——哟呵!\
围观的百姓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跟着起哄:\苏王妃,再来一段!唱那个丞相偷鸡的!\
苏桃得意地转了个圈,差点被肚子绊倒,连忙扶住旁边\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想听啊?拿钱来!一文钱一段,给王爷凑伙食费!\她扬了扬手里的竹筐,里面已经堆了不少铜板,\昨儿个魏老头派人来砸场子,被我用花椒面呛得在茅房蹲了半个时辰!\
阳光透过狱墙的窗棂,在苏桃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额角布满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大红袄子上晕开一小片水迹,却浑然不觉,正叉着腰跟个掏荷包的大婶讨价还价:\五文钱?太贵了!给你唱段丞相夜探鸡窝怎么样?保真!\
王老五看得目瞪口呆,舌头打结:\王、王爷,王妃她这是……\
\她在救我。\萧策低声道,眼底漾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别人救夫送密信,她偏要带着戏班子来牢门口开锣唱戏;别人鸣冤写血书,她却编着段子让全城百姓都知道魏丞相的糗事。这世间女子千万,唯有她能想出如此荒诞却有效的法子。
果然,不到半日,就有太监骑着快马来到刑部大牢,宣皇帝口谕重审通敌案。传旨的太监憋着笑说,陛下听闻苏王妃在牢门外\开堂会\,笑得把茶碗扣在了总管太监头上,连道\有趣有趣,比看折子提神\。
是夜,王老五借着送夜香的由头,偷偷塞给萧策一张纸条。纸上是苏桃特有的鬼画符字体:\王爷,月黑风高夜,正是挖洞时!地道口在茅房第三块砖下,记得捂鼻子。——附赠花椒面一包,防狼必备\。
萧策看着纸条,又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光,无奈地笑了。他太了解苏桃的\地道\是什么成色——大概率是她带着小厨房的厨子,用蒸包子的蒸笼当锄头,挖了半个时辰的老鼠洞。
三更梆子刚过,茅房方向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苏桃惊天动地的哀嚎:\春桃!快来扶我!我掉粪坑里啦——!\
萧策猛地起身,铁链哗啦一声扯紧。王老五连滚带爬地冲进牢房:\王爷!王妃她……她好像挖到化粪池里去了!\
\知道了。\萧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怒意,\去把本王的披风拿来,再提桶热水,她待会儿肯定要喊饿。\
牢房外的月光惨白,苏桃裹着萧策的玄色披风蹲在茅房外,裙摆上还在往下滴着黄色的秽物。她看着自己沾满屎尿的绣花鞋,欲哭无泪:\早知道穿双旧鞋来了……王爷,你说我现在去御膳房蹭碗阳春面,皇帝表哥会不会让侍卫把我叉出去?\
萧策蹲下身,用干净的帕子擦她脸上的泥污,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眉头微蹙:\冷不冷?\
\不冷,\苏桃吸了吸鼻子,突然指着茅房方向,\王爷你看!有流星!\
萧策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轮明月挂在墨蓝色的夜空,哪里有什么流星。再转身时,唇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苏桃踮着脚尖,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角,像只偷腥的小猫。
\呆子,\她红着脸缩回披风里,声音闷声闷气,\那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远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萧策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她的发间还沾着草屑,脸上蹭着泥点,裙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可他却觉得,这牢底坐得似乎也不算太亏。至少,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也看清了这个总能在绝境中给他带来惊喜的女人,究竟有多么珍贵。
王老五躲在墙角,偷偷擦了把汗。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镇北王宁愿蹲大牢也没见发过脾气——有这么个能把天捅个窟窿的活宝王妃,就算天天吃牢饭,心里怕也是甜得跟泡在蜜罐里似的吧?他摸了摸袖袋里苏桃塞给他的碎银子,决定明天一早就去买些香粉,把茅房好好熏熏,免得下次王妃\挖地道\时再掉进去。毕竟,这可是能把皇帝都逗乐的主儿,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