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问题,如果深究起来,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赫连肃泰未必就愿意听,即便他听了,也未必会继续心平气和。
夏侯纾揪着假胡子愣了愣,她翻了个白眼,避重就轻的抗议道:“我不就要了你几根头发贴胡子吗?你之前可是默许了的,现在反悔是不是太没男子气概了!”
赫连肃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夏侯纾的胡子,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胡子正是夏侯纾趁他不注意,故意从他头上剪去的。她说这是南祁的一种蛊术,只有这样,他才会与她勠力同心,一致对外,否则就是背信弃义,不得好死。然而此刻,他却觉得这个说法荒诞不经。说到对内和对外,他与自己的两位手足才算是内,而夏侯纾这个身份可疑的南祁细作,才是外人。
然而看到夏侯纾这般无法无天,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他终究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最后,他叹了口气,改变了询问的方式:“既然你希望我继续庇护你,那你必须告诉我,你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除了逃跑,我什么也没做。”夏侯纾耸耸肩道。她最初只是想到榷城看一看,实地了解一下这场战役带来的破坏与灾难,结果莫名其妙被北原乱军虏到直城来,还进了北原的王城,差点被献给了北原王。随后又被赫连嘉安带走。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又遇到了赫连肃泰。要说她是细作,以她的目的和身份,她不好否认。但是北原王遇刺一事,确实不是她所为,而且在那之前,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此话当真?”赫连肃泰始终保持着怀疑。
“看在你不惜把头发奉献给我的份上,我也不能骗你啊。”夏侯纾一本正经地说。除去她想接近北原王的那段不说,自从遇到赫连嘉安之后,她就一直处于逃难之中,这样说也不算假话。
“为何大哥和三弟都要抓你?”赫连肃泰明显不信。
“你想知道原因吗?”夏侯纾双手一摊,无奈地笑了笑,仿佛已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她气呼呼地说:“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大王子抓我,是因为我们南祁的女子刺伤了你们的大王;至于三王子,他抓我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他们不可能为了同一个原因为抓你。”赫连肃泰满脸肯定。
“但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抓住我。”夏侯纾简洁明了地说道。接着,她坦诚地告诉对方:“半个月前,我和十几名南祁女子在榷城被你们北原骑兵所虏。随后,我和其他四名女子被送入王宫,准备献给你们的大王。在那里,我遇到了三王子,他说我们身份可疑,不许我们留在王宫。再之后,他就带我离开了王宫,去了他的领地。我是一名南祁人,整日抛头露面,又曾与那些女子一同被送到北原的王宫,所以当我听说北原王遇刺时,我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因此,我选择了逃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赫连肃泰若有所思,心底默默地与所打听到的消息进行比对,发现并无出入。然而,夏侯纾给他的感觉始终与她所描述的玉石商人身份有所出入,那深不可测的城府与表面的纯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赫连肃泰沉思半晌,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再度开口:“我听说那四位女子中,有一位是你的亲妹妹。这是真的吗?”
一想到陆宜珠,夏侯纾的情绪又低落起来,也顾不得去拔脸上的胡须了。
夏侯纾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伤:“是啊,我们姐妹俩当时约了人在榷城见面,听说对方想要购买一块玉佩赠予心爱之人。我们带着玉佩赴约还未来得及交易,便遭遇北原军的混乱。他们不由分说地将我们带到了直城,又送进了王宫。当晚,三王子将我带走,我妹妹竭力阻拦,却也因此被一同带到了三王子的领地。我们曾试图逃脱,但三王子的人马追得太紧,只有妹妹逃脱,我至今不知她的下落,也不知她是否还活着。”
说到这里,夏侯纾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红。她迅速地擦去眼角湿润,故作轻松道:“记得我们一同出行时,还满怀憧憬,发誓要大赚一笔。谁能想到转眼间,我们便各自天涯,生死未卜。”
大概是夏侯纾的真情流露让赫连肃泰对她多了几分信任,他清了清嗓子,近似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也许她已经回到南祁了。”
“会吗?”夏侯纾茫然道。
夏侯纾也希望陆宜珠当晚已经趁乱逃回了榷城。那会儿北原军还没有完全攻占榷城,榷城相对还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而且她俩先前是偷偷从居雁关出来的,夏侯翊和徐暮山发现她们不见之后,肯定会派人出来寻找。总之,只要陆宜珠当时逃了出去,那么现在的处境一定不会比她差。
赫连肃泰见她情绪低落得近乎悲伤,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继续安慰道:“你们南祁不是也有句话叫做‘心诚则灵’吗?我想你这么希望她平安,她应该会平安无事的。”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诚恳。
夏侯纾忽地笑出声来,目光戏谑地望着对方,打趣道:“二殿下,你说你一个北原亲王,却对我们南祁的东西了解这么多,是不是也很羡慕我们的生活?要不你干脆也别当什么亲王了,直接跟我回南祁去吧。到时候,你再娶几房娇妻美妾,生几个孩儿,岂不美哉?”
赫连肃泰不以为忤,只淡淡的说:“南祁虽好,终归不是我的根。”
夏侯纾立马换了脸色,冷哼一声道:“我也只喜欢我们南祁,可是你们北原人不讲武德,打仗打不赢,就抓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千里迢迢送到宫里去讨好你们的大王。现在居然还把罪责推到我们身上,实在是小人行径!”
“你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赫连肃泰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话里的漏洞,继续说,“而且,我之前让巴塔把你送回榷城了,是你执意要回来的。”
夏侯纾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较真,一时间有些发愣。但很快,她坚决反驳道:“没错,是我自己要回到这里的,那是因为你们还抓了我的妹妹。我跟妹妹从三王子哪里逃出来的时候,约定在榷城相见。可是我回到榷城,却不见她。如果我不回来找她,我又该如何回去向家中的父母和兄弟交代呢?”
赫连肃泰噎了噎,似乎觉得她的话也在理。他沉吟片刻,又说:“你妹妹长什么样?我派人帮你找找。”
夏侯纾才不轻易上他的当,于是假装赌气道:“哼,谁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还是假意敷衍,我才不会告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