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夏侯翊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仿佛骤然停滞,思维的空白只被一个念头填满——冲向前去,用尽全力去接住夏侯纾。没有思考,没有犹豫,他的行动快于思绪,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冲上了前。
城楼的高度仿佛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悬在头顶的威胁让人窒息。夏侯纾从高处坠落,如同命运的巨石重重砸下。尽管夏侯翊用他的身躯作为缓冲,竭尽全力地去接住夏侯纾,但那股冲击力仍然强大得让人无法抵挡。
结果并不如人所愿,他们两个还是不可避免地摔倒在地。在一片积雪飞扬中,他们共同承受了这次意外的冲击。
然而,即便是遭受到了这样大的变故,夏侯纾却始终没有放开手中的小皇子,一直紧紧地抱在怀里。
夏侯翊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个妹妹傻,还是说她善良。明明那么恨姚家人,尤其恨姚槿秋,结果却还是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姚槿秋的孩子。
“没事了。”夏侯翊安慰道。然后他抱起她手中的孩子,才俯下身子来问,“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有什么感觉呢?
夏侯纾认真地体会了一下。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腰部和脖颈都有点疼,稍微一用力,就更疼了。所以她真的没有死?
夏侯翊也察觉到了她身体和四肢的不协调,他既心疼,又担心,赶紧用一只手按住了她,并叮嘱道:“你可能摔伤了骨头,先不要乱动,等太医过来!”
夏侯纾缓缓点了点头,回归现实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当她再次确认小皇子还活着的时候,心中的重石终于落地,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的轻松和宁静。
万幸,他们都没有死。那么,姚韵春呢?她是不是也这么幸运呢?
夏侯纾正转动着眼珠子搜寻可视范围内的人影,却看到独孤彻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城楼上跑下来,险些摔倒。
独孤彻目空一切的径直扑向了夏侯纾。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夏侯纾的脸颊,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才算松了一口气。他甚至看都没有认真看一眼小皇子,便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小皇子抱去给御医。
“纾儿!”独孤彻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他紧紧地抱着夏侯纾,眼神在她身上焦急地打量着,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到夏侯纾冲出去抢夺孩子的那一刻,独孤彻感觉自己心头一窒。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却连她的一个衣角都没有抓到。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随便汹涌而来的是震惊、是懊悔、是无助、还有一丝撕心裂肺的绝望。
幸好,幸好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夏侯纾将他的懊恼和欣喜看在眼里,却没有多少感动。
这段时间来,夏侯纾算是看明白了。独孤彻为了他的千秋霸业和大局,永远都有比她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而她呢,却永远只能做那个需要躲在她身后的小女人,要知情识趣,懂得适时的退让和把握分寸。尤其是在刚才的那个梦里,她才发现,相对于独孤彻的感情,她似乎更在意与夏侯翊的约定。
从前的诸般逢迎与妥协,迷恋与牵绊,皆因身不由己。如今她也算是“死”过一回了,更应该看得明白和透彻一些才是。
夏侯纾觉得有点累,也不想继续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在独孤彻面前虚与委蛇。于是,她缓缓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茫然地落到了不远处,那里的积雪已经很厚了,素白的雪堆里赫然躺着一个身影。
姚韵春双目瞪圆,嘴里眼里淌着血,全身被乱箭射得像一只刺猬,血液像毒汁一般蔓延开来,染红了周围的白雪。那衣服上绣着的大红牡丹像获得了生命一样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纠缠交织,越发枝繁叶茂……
夏侯纾突然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姚韵春死了。那个刚才还满腹怨恨,冲着他们恶言恶语,不可一世的姚家二姑娘姚韵春,竟然就这样死了。
“纾儿,你怎么了?”独孤彻惊慌失措,急忙抱住她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立刻送贤妃回宫,快传太医!”
侍卫们闻言立马手忙脚乱起来,当即要过来帮忙。
夏侯翊却立马拦住了他们。他看了一眼依然还在呕吐的夏侯纾,然后对独孤彻说:“陛下,纾儿她刚才高处坠落,未免造成二次伤害,现在不宜随意挪动。”
独孤彻愣了愣,意识到夏侯翊提醒得非常在理后,他赶紧俯下身子来,尝试着去抱夏侯纾。
夏侯翊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都说了不能随意挪动,难道你抱着她,她就不会再次受伤了吗?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独孤彻就已经在摸索中发现夏侯纾伤得并不算重。于是,他赶紧又拿出了手绢,轻柔地替她擦拭因呕吐而弄脏的嘴唇和脸颊。
夏侯纾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胃里的难受一阵强过一阵,呕吐不止。她顾不上其他,赶紧抢过手绢胡乱擦拭。
独孤彻下令侍卫找来担架,小心翼翼地护送夏侯纾,而他则始终紧握着夏侯纾的手,仿佛这样便能寻得她安然无恙的些许慰藉。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宫内走去,急切地想要尽快回到飞鸾殿。然而,在整个过程中,夏侯纾一直不停地呕吐,仿佛要把胆汁都吐出来,胃里依然翻江倒海般难受。
独孤彻惊慌失措,心乱如麻,却又无法代替她承受痛苦。他只能焦虑地等待着太医的到来,同时心中默默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