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不冷。”夏侯纾端着酒盏并未饮下,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接下来该说什么。眼前的状况,她的每一句话都得深思熟虑。
独孤彻不以为忤,反而笑道:“这里没有陛下,只有独孤彻和夏侯纾。”
如此说来,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也不涉及南祁天子了。
夏侯纾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看着眼前笑容和煦的男人,她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将这紧张的气氛化解开。于是,她微笑着提议:“陛下还没用晚膳吧?那我陪你喝几杯。”
夏侯纾岁晚便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开始殷勤地给独孤彻布菜。
独孤彻从善如流,坐下来享受她独有的进膳服务。
夏侯纾像只殷勤的小蜜蜂,几乎把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给他夹了一遍,然而独孤彻每一道菜都只吃一两口,再夹,他也不会再吃了,所以夏侯纾服侍他吃完一顿饭,也摸不准他到底爱吃什么。
这个男人,心思太难猜了。
酒足饭饱,该到正题了。
夏侯纾深吸一口气,默默为自己打气,然后她鼓起勇气说:“我们之前约定好今日在此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不过,在这之前,你得答应我,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你都不许生气,也不能迁怒旁人。”
听她这么说,独孤彻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太顺耳。然而,他还是毅然决定要听她亲口说出来,哪怕那可能会让他面临更多的困扰和痛苦。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独孤彻问道。
夏侯纾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试探着说:“那天你说你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你的好意。当时我太惊讶了,也没来得及多问一句,你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呢?”
“这很重要吗?”独孤彻有些纳闷,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还要分是哪一种?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计较?
"当然重要。"夏侯纾认真地回答道,"我也有很多喜欢的人、事、物,所以我知道喜欢跟喜欢是不一样的。就像我看到路边的小猫小狗,我也会心生喜爱,并给予它们食物,但我的喜欢只是在它们身上短暂停留,并不会把它们带回家。所以,你明白吗?这种一时的怜爱之情是难以长久的。"
独孤彻突然放下酒杯,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他直视着夏侯纾说:“夏侯纾,我不喜欢猫,也不喜欢狗,我只是喜欢你。你提及这些,究竟是想说什么?”
夏侯纾原本打算以婉转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谁都不会觉得脸上挂不住,但却发现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于是,她决定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既然你想要我直截了当,那么我就直说了。”夏侯纾说道,“你是天子,你有三宫六院,有无数的妃嫔等着你去宠爱。所以,你的爱意太过虚无缥缈,让人无法捉摸。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希望能跟一个胸怀不必这么宽广的人分享喜怒哀乐。”
独孤彻似乎听明白了,他的面容中透出一丝寒意,声音冷冽地继续说道:“你的言下之意,是我身为天子,没有办法对你一心一意,所以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是吗?”
夏侯纾视死如归般点点头。
独孤彻却没有立马翻脸,而是再次询问:“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那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呢?
夏侯纾看着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独孤彻再次凝视着她,郑重其事地问道:“夏侯纾,抛开我是天子不说,你对我难道就没有半点情义吗?”
这个问题,跟夏侯纾前两天去问堂姐的问题如出一辙。
夏侯纾反而轻松了,于是说:“我之前问过我二姐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当时她对我说,喜欢一个人,是心跳,是害羞,是在意,是想念,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我目前对你没有这样的感觉。”
独孤彻再次端起酒杯,将满杯的酒液倾倒入喉中。这一次,他依旧未能品味到心中的那份畅快,于是他又连续为自己斟满了几次。每一次仰头饮尽,都是他对郁闷情绪的宣泄,希望能借助这烈酒的力量,让自己忘却一切烦忧。然而,似乎这酒也并未能完全满足他的内心渴求,他仍在这苦闷的情绪中挣扎。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这句话,就是说他与夏侯纾。从初次见面的震惊与怀疑,再到后面相处的好奇与试探。他觉得夏侯纾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看着很近,其实很远。每一次,他以为触手可及,可他一伸手,却只抓到了一阵远去的风。
夏侯纾担心他在宫外喝多了会出事,所以当他要再倒酒的时候,她敏捷地用双手抓住了酒壶,坚决地阻止他继续倒酒。随后,她大声提醒道:“我们说好了,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许生气的!”
独孤彻怎能不生气,他不仅生气,他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放低姿态、费尽心思地去讨一个人的欢心,结果对方却冷漠地告诉他,这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这些年来,他何曾对哪个女人这样掏心掏肺过?
独孤彻越想越生气,怒火中烧,完全不顾夏侯纾的阻挠,毅然决然地伸出手去抢夺酒壶。
夏侯纾眼明手快,瞬间从座位上跃起,巧妙地闪避到一旁。而独孤彻则不甘示弱,紧随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逼至墙角。
独孤彻似乎有些醉了,他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夏侯纾,你家二姐姐说得没错,喜欢一个人,是心跳,是在意,是想念,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因为我现在对你就是这种感觉。”
说完他整个人将她环住,身体的重心也压在了她身上。
夏侯纾整个人愣住。她一边试图将独孤彻推开,一边困惑不解道:“你的酒量这么差的么?”
然而,尽管她用力咬紧了牙关,却仍然无法将独孤彻推开,场面略显尴尬。
正当夏侯纾彷徨无计之时,独孤彻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畔响起,如同破晓的晨曦般明亮而清晰。
“夏侯纾,你撒谎。”独孤彻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的心跳声,明明就如擂鼓般急促!”
夏侯纾突然间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力量也瞬间爆发,将独孤彻推开。
他们俩靠得太紧,确实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可这是生命存在的象征,并不能成为她喜欢他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