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那天,宫里很热闹,除了膳房分出来的腊八粥,各宫也在结合各自的口味在自己的小厨房熬腊八粥,然后分给关系亲近的人。而福乐公主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几乎把大家送来的腊八粥都尝了一遍,然后就因为吃得膈食了,第二天被梅影和流萤逼着在临枫斋里散步消食。
雪一直在下,起先只是稀稀疏疏的,接着越下越大,地上、房顶都堆了厚厚的一层,目光所及处一派银装素裹。
夏侯纾披了件衣服出去,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一会儿就化了,于是她便望着被飞雪包围的光秃秃的枫树轻轻叹气。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这位可是夏侯姑娘?”
夏侯纾转身,见一个圆脸的小内侍笑容可掬的站在廊下,双手托着一个包袱。
“我是。”夏侯纾点点头,又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越国公府给你捎东西了。”圆脸内侍走过来将包袱递给夏侯纾,笑呵呵道,“东西既已送到,奴才就先走了。”
这是夏侯纾进宫以来第一次收到家里捎进来的东西,她心中一喜,忙掏了几个钱给对方,又道了谢,圆脸内侍便欢喜的离开了。
夏侯纾欣喜若狂,赶紧抱着包袱回到房间。她将包袱小心翼翼的放在小桌上,在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布包和一个锦盒,还有一封信。她忙拆开信看,是夏侯翊的字迹,写着“生辰快乐”四个字。
夏侯纾都快忘了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忙又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副做工精致的玉手镯,触手生温,她将它戴在手腕上,大小刚好合适,她不由得仔细欣赏了一番。然后才打开小布包,全是她爱吃的栗子。想来夏侯翊是知道她的喜好,所以在秋天的时候就用陶罐将新鲜的栗子储存下来,现在才让人煮熟了给她送来。
夏侯纾捡了几个剥了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口齿间萦绕,心里也暖暖的。
傍晚,福乐公主因为白天被逼着散步,走得太累了,吃完晚饭就吵着要睡觉。其他人不敢打扰,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是轻轻悄悄的,临枫斋里一片宁静。
夏侯纾从福乐公主的房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可她并无睡意,便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两边的光秃秃的树枝上凝结了一层冰,长廊两边的檐角上每隔几米就会挂着一个灯笼,昏黄的烛光印在雪上更显得一地的落寞。
往年生辰,母亲一大早就会给她煮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中午在家中的小亭里煮酒赏雪,晚上则跟着夏侯翊偷偷出去鬼混,冻得面红耳赤了才又悄悄地翻墙回家。
那个时候,时间放佛都被欢乐填得满满的。
走着走着,便看见走廊的尽头站着独孤彻和褚黎安。
夏侯纾忙过去行礼。抬起头来,视线正好落在褚黎安身上。他左手握着他的宝贝青虹剑,右手托着一个大大的锦盒,看起来十分滑稽。
夏侯纾本想笑,但看到褚黎安冷冰冰的脸却生生憋住了。这事说起来也怪她自己多事。进宫之初,夏侯纾为了气褚黎安,便故意装作不知情,左一个公公右一个公公的叫他。后来见褚黎安听得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了,梅影才尴尬而委婉的来劝她不要再故意激怒褚黎安,不然后果很严重。
侍卫统领与内侍总管虽然都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但差别却是很大的。至少前者是个男人,而后者充其量算半个。所以不怪褚黎安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在喷火,恨不得将她化为灰烬。
然而夏侯纾就喜欢看到褚黎安怒不可遏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至少让她在心理上得到一丝丝安慰。
“把东西给她吧。”独孤彻对褚黎安说。
褚黎安依言将锦盒递给夏侯纾。
夏侯纾以为是独孤彻也要给福乐公主的东西,胆战心惊的从褚黎安手中接过锦盒,看也不敢看他。低声问:“这是什么?要马上交给公主吗?”
“不,这是给你的。”独孤彻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给我的?”夏侯纾惊讶的看着这个锦盒,掂了掂,有些分量,但并不是很重,一时还真猜不到会是什么,只好又问:“是什么?”
独孤彻对褚黎安做了个手势,褚黎安便自动退下了。
没了冷面神的存在,夏侯纾的心也轻松起来。
“打开看看吧。”独孤彻说着便走近了几步,神情温和。
夏侯纾闻言将锦盒放在旁边的栏杆的靠椅上,小心翼翼打开,借着灯笼下投下的昏暗烛光,她看见里面是一件用金线绣着梅花的大红披风。
“陛下,这……”夏侯纾抬头不解地看着独孤彻,第一直觉就是对方拿错了,然后不确信地问,“你确定这是要给我的吗?”
“当然。”独孤彻神采奕奕,指了指那披风说,“朕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给你的礼物。”他顿了一下,又问,“喜欢吗?”
“这也太贵重了吧?”夏侯纾小声说。这见披风看着朴实无华,但是披风上的梅花却是用三种绣法绣成的,看着栩栩如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如此贵重的物品,竟然是给她的生辰礼物?她有这么重要吗?
“你喜欢便好,披上给朕瞧瞧。”独孤彻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取出披风亲自为她披上。鬼使神差的,夏侯纾竟没有阻止。他顾自欣赏着,面露欣赏之色:“很适合你。”
“谢陛下。”夏侯纾机械地说着话,心里却觉得很奇怪。他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竟然会记得她这个宫廷小菜鸟的生辰,这太不可思议了!
夏侯纾再次疑惑地看向独孤彻,可他脸上除了欣喜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又问:“陛下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身份档案,朕看过你的。”独孤彻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夏侯纾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公里这么多人,是不是每个人的生辰陛下都会记得?”
独孤彻眉头微蹙,道:“朕怎么会记得那么多?”
“那陛下怎么会记得我的生辰?”夏侯纾更加诧异了。
独孤彻看了看夏侯纾,什么也没说,而是抓了她的手便走。
夏侯纾试图挣开,无果,只得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