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养的孩子谁知道,曲白师太才不相信妙情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只不过是情势所致罢了。但是想到妙情单纯得可怕,便对夏侯纾说:“你这个小师妹,跟你一样,从小就有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只是我乃一介出家之人,身无俗物,能力也有限,不能一一满足她。日后她要是真的在山上熬不住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吃太多苦。”
夏侯纾点点头,然后拉了妙情的手,方保证道:“师父您放心,日后不管哪位师姐妹要下山,只要她们愿意找我,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倾力相助。”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曲白师太缓缓点着头,这才发现榻前跪了几个弟子,十分疑惑的说,“起来吧,一直跪着做什么?”
妙情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赶紧扶着夏侯纾起身。
曲白师太看着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一如从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妙非也进来了。她把云溪和廖护卫带进泊云观后,就吩咐另外几个师妹去安排了,自己则匆匆赶过来,就想看看师父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俗家弟子后会是什么反应,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曲白师太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的二弟子进来了,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叮嘱道:“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事要叮嘱你。妙非,你是二师姐,虽然你各方面都比你大师姐优秀,但是这住持之位我还是要传给她,日后你要好好辅佐她,切不可生了觊觎不轨之心。”
曲白师太是个直肠子,对自己的弟子说话,从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就算是这样的警戒之言,也是当着大家的面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妙非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的实力在泊云观有目共睹,但是大师姐妙如的性情确实更适合做住持。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大师姐争什么。
“大师姐是大弟子,我们好好辅佐她打理泊云观的。”妙非板着脸回答道,“师父若是不放心,那就天天盯着我们,有你在,我们谁也不敢造次。”
曲白师太听出二弟子又想劝她,转过脸去不想跟她说话。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妙非却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说,“从小你就告诉我们,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珍惜自己的生命,但凡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就不舍昼夜的陪伴在侧,熬了苦苦的药灌我们喝下。可到了你自己,你却样样都反着来。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又教我们如何信服?”
曲白师太收养了那么多徒弟,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会被自己的弟子教训得无言以对,便把脸转得更往里面了。
夏侯纾突然发现,这一屋子人,哪里像什么师徒和修道之人,明明就是日渐式微的倔强母亲,遇到了态度强势的倔强女儿。什么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都是假象,有的,只是俗世人家浓厚的母女情。
而她,原本也是这其中一员。
妙非并未因此而有所动容,眼睛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夏侯纾,心中一动,又道:“师父,你不是天天念叨着夏侯师妹吗?如今她人来了,你却把脸别到一边去,是不想认这个徒弟了吗?你要是不想认了,我也不让她在这里碍你的眼睛,立马把她赶下山去,正好她带来的那些人和行囊都还在外院呢,收拾起来也快。”
夏侯纾心里顿时委屈至极,赶紧冲着妙非作了几个揖。她都已经在做深刻反思了,为什么二师姐还偏偏要拿她的事来举例戳大家的心窝子?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吗?
妙非直接无视夏侯纾的哀怨与求饶,盯着曲白师太继续说:“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若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曲白师太果然中招,缓缓转过脸来,盯着妙非无可奈何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你还来逼我做什么?纾儿她七年没回来了,难得回来看我一回,我很高兴。如今面也见了,知道她好好的,我也算是也如愿了。你若不顾及师门情义,容不下她了,赶走就是,何必问我?”
“师父……”夏侯纾诧异地看着曲白师太,心想怎么连你老人家也明晃晃的来戳我的痛处了?你不疼我了吗?
“师父,你也就是嘴硬。”妙非一语中的,摇摇头叹道,“我要是真把她赶走,再把你给气出个三长两短来,那我可不就是大逆不道了吗?”
曲白师太再次把脸别过去,不想跟她说话。
妙如见状,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打圆场道:“纾儿好些年没回来了,估计对泊云观都生疏了。不如请二师妹和小师妹带着她到处转转,也见见其他的诸位师姐妹。”
妙非知道大师姐的意思,便应下了,然后和妙情一起带着夏侯纾到处逛一逛。而妙如则留下来安慰曲白师太,顺便服侍她喝下中午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