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姨娘闻言,步伐一顿,目光中闪过一抹讶异,转首凝视夏侯纾,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你一路跟随至此,竟对这人的身份一无所知?”
“我应该认识他吗?”夏侯纾皱眉道。她虽然对夏侯翊的交际网有所了解,但碍于是女儿身,大多都是只知其名,未见其人。就算是夏侯翊昔日相交之人,她也未必都能对得上号啊。
鹿姨娘无所谓地摇着头,继续往楼梯上走,仿佛不经意间问:“你可听说过陵王世子?”
陵王世子?
这四个字,如同夏日午后的惊雷,不期然间在夏侯纾心头炸响,让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紧。
陵王世子宇文恪,那可是满京城的风月高手!
夏侯翊几时与他搅合在一起的?
夏侯纾跟着鹿姨娘上了二楼,沿着旋转走廊前行。走廊两侧,轻纱曼舞,光影交错,引领着她们穿越一个又一个幽雅的转角,直至一扇古朴典雅的房门前悄然驻足。
夏侯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落在房门之上,那里悬挂着一块精心雕琢的木牌,其上“琴心”二字宛如行云流水,透着淡淡的墨香与不凡的雅致。木牌旁,一抹鲜艳的红绸轻扬,与周遭点缀的鲜花相映成趣,既显喜庆又不失温婉,这是漱玉阁独有的待客之道——鲜花轻绕,意味着房内已有佳人或贵客,外人不经通报,不得擅入。
鹿姨娘此时缓缓转身,看着夏侯纾,压低了声音说:“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需你独自前行。但你得谨记承诺,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鹿姨娘能够亲自将她带到这里,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了。夏侯纾并非不通情理之辈,她既然答应了不会给鹿姨娘和漱玉阁添麻烦,就不会出尔反尔。更何况,这里是京城,地处闹市,达官贵人云集,一举一动皆可能落入他人眼中。万一闹起来,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别人不要脸,她还要呢。
夏侯纾拍着胸脯再次向鹿姨娘保证道:“你放心,就算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的地盘上惹事。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若真闹出什么事端,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鹿姨娘在风月场上摸爬打滚数十载,见过的人多如繁星,光是看一个人的衣着和行为谈吐,她便能大概猜到对方是什么身份。然而,面对女扮男装、气质非凡的夏侯纾,她却摸不准她的真实身份。
仅凭夏侯纾的一席话,鹿姨娘猜测夏侯纾可能是宣和郡主身边的心腹,得了主人的指令,专门负责留意夏侯翊的行踪。可夏侯纾身上穿着的衣裳和举手投足之间所展现出来的风度,绝非寻常丫鬟所能及。若说夏侯纾是越国公府的姑娘,她又觉得不大可能。她曾听闻越国公府上总共就三位姑娘,留在京的仅仅只有长房的女儿,恰好就是宣和郡主所生。可宣和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亲生的女儿来监视自己的亲儿子呢?
鹿姨娘沉吟半晌,才说:“但愿你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夏侯纾的心思全然沉浸于即将展开的较量中,未曾留意到鹿姨娘心里的百转千回。她凝眸看向鹿姨娘,提醒道:“姨娘请放心,后续之事,我自会妥善处理。为免牵连到你,还请你暂且回避。”
鹿姨娘会意,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待鹿姨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夏侯纾方深吸一口气,眸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毅。她轻轻推开门扉,步入其间。却不知鹿姨娘快步下了楼,然后招手叫了一个打手过来。
那打手身形魁梧,面容粗犷不羁,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野性,光是看到就觉得不是什么善茬,而放在龙蛇混杂的漱玉阁却正好。
打手向鹿姨娘躬身一礼,动作间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洒脱与敬意,沉声问道:“东家有何差遣?”
鹿姨娘目光微转,指尖轻轻掠过窗棂上繁复的雕花,示意着夏侯纾方才消失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有力:“你且上楼去,寻一隐蔽之处守候,务必紧盯那间厢房。若是听到里面有什么异动,即刻出手,将人稳稳制住,切莫让事态失控,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打手闻言,面色更添几分凝重,他重重点头,随即转身,沿着楼梯快步上去了。
鹿姨娘这才真的放心了,便又换上一张笑脸去迎接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