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人善被人欺(1 / 2)

登凤阙 锦瑟轻寒 2467 字 1个月前

越国公府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管大家有多忙,全家人每天得聚在一起吃顿晚饭。彼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全家人围坐一起,笑语盈盈,分享着一天的所见所闻,用这种方式,增进着彼此的感情。早饭倒是没那么多讲究,要么公中出钱,由府中大厨房统一采购食材,精心烹饪后,分送至各房;要么各房自行筹备,自掏腰包设立小厨房,厨娘、菜品、口味皆可由主人自己把控。

从前二房夏侯潭一家还住在京城时,府中的晚餐往往需要开两桌席面,长辈一桌,小辈一桌,用餐时一大家子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而自从夏侯潭调任,二房家眷也随着他迁往锦凤城后,家里的晚餐就显得格外冷淡,甚至连一张桌子都坐不满。曾经的欢声笑语,似乎已成为了遥不可及的过去。

平日里,夏侯渊早出晚归,鲜少着家。早朝之后,他要么去衙门办公,要么去西郊大营练兵。只有休沐日,他才会暂时卸下肩头的重担,在家与妻子共度一段宁静的时光,或者与幕僚们讨论经纶实策。钟玉卿每日里都在为阖府上下的大小事务而忙碌,仿佛有操不完的心。郭连璧整天不是在张罗着夏侯翎的学业和衣食,便是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打坐诵经。夏侯翊生性洒脱无拘,也是经常不着家,自从毒花一事后更是成天看不到人影,就连晚饭也常常缺席。

随着天子阅兵之日日益临近,军营中的繁忙如织,夏侯渊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负责列阵指挥的高副将却因挚友即将离京赴任前去践行,宴会上就多喝了几杯酒,回家途中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只能卧床静养。

夏侯渊得知此事后,心中既气愤又无奈,但军中之事不容有失,于是他当机立断,从众多将领中挑选了一位姓杜的副将前来接替。这杜副将虽不如高副将那般熟悉军情,但胜在稳重果断,夏侯渊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够尽快熟悉指挥,确保阅兵之日一切顺利。

接下来的日子里,夏侯渊亲自监督,与杜副将一同指挥士兵们进行列阵练习,更加无法抽身,常常无法按时回家。家中的晚餐,也因此只剩下长房的一对母女与三房的母子二人相对而坐,整个过程交流很少,饭也没有滋味。只不过大家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十几载,都默契的守着规矩,保持着客套。

夏侯纾从前在泊云观修行时,因着师门管得严,她便养成了早起晨练的习惯。这几年涉足长青门后,她更加不敢偷懒。天气好的时候,她就会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活动拳脚。若是遇上雨雪天气,她便在廊下拉拉腿、练练腰,未曾有丝毫的松懈。

这日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夏侯纾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法。早起洒扫和修剪园子的仆从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谁也没有惊动她。

一套拳法练完,夏侯纾微微喘息,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襟。这时,云溪急匆匆地赶来,手中捧着一条洁白的毛巾。她轻轻将毛巾递给夏侯纾,眼中满是关切与骄傲。

云溪先前十分羡慕夏侯纾的一身武艺,也曾向夏侯纾讨教过。奈何她脑子活络,但在武艺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任凭夏侯纾如何指导,她都笨手笨脚的,不得要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因而现在每次看到夏侯纾如此刻苦,她都引以为荣。

夏侯纾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小声问道:“昨晚二哥回来了吗?”

云溪摇了摇头说:“我一早便去春熹居打听了,二公子昨晚并未回来。撷英姐姐告诉我,昨日恭王爷派了人来请二公子过去议事,晚些时候又打发人来回禀郡主,说是事情没有处理完,二公子便宿在了恭王府,让郡主不必担心。我回来时,也不曾见到二公子的身影,不知他何时才能归来。”

“不应该啊。”夏侯纾轻蹙眉头,细细咀嚼着云溪的话语,低声自语,“自从上次绿芙表姐闹过一场之后,二哥为了避嫌,这段时间以来很少去恭王府。他偶尔去一趟,也只待在舅父的书房里,怎么会突然留宿恭王府呢?”

云溪轻轻摇头,揣测道:“或许,是恭王爷有什么紧要之事需与二公子商讨,因此才挽留他至深夜。毕竟,二公子从前也经常留宿在恭王府,春熹居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而郡主也未曾过问。”

夏侯纾点点头。相对于男性,府里的规矩对她们这些女眷更严格一些。外面都说鈡瓒把夏侯翊当成半个儿子,所以从来没人怀疑过其他,就连钟绿芙对夏侯翊的情感也没人当回事。

思及至此,夏侯纾便不再追问,但她突然又想起了钟绿芙的婚事。随即她微微侧过头,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关切,轻声道:“我听母亲说,舅母此次对绿芙表姐的婚事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打算为她相看人家,如今可有眉目了?”

云溪正欲开口,展示她“百事通”的本领。可转念一想,女子的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私密之至,犹如待放的花朵,在绽放之前,其芬芳不可轻易泄露于外。即便现在她们身处清风阁之中,她还是十分谨慎,不敢随便乱说。

云溪轻轻回头,目光掠过远处正埋头洒扫的小丫鬟,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前几日,恭王妃来府上看望郡主,给府中的几位公子和姑娘都带了礼物。我跟着过去领取,偶然听到恭王妃身边的秦嬷嬷在跟庆芳姐姐她们诉苦。听说这两个月来,恭王妃陆陆续续替钟三姑娘相看了七八位青年才俊,似乎有了颇为满意的人选。可这消息尚未报给恭王定夺,那朱姨娘又开始哭闹了。钟三姑娘也跟着不吃不喝,还让人传出话来,言及女子嫁人便如同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她无法选择,但这一次,她绝不愿随意将就,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陌生人。恭王妃一片好心却落得这样的结果,气得病了好几日。可她毕竟是恭王府的主母,即便心中恼火,却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这才来找郡主说说话,诉一诉心中的苦楚。”

夏侯纾听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那位朱姨娘可真是好手段,成日里就会哭哭啼啼,装得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她说过的话从来不作数,做事也随心所欲,从来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不仅如此,她还总能让一向端庄贤淑、处事公道的舅母难堪,也不知道当初舅父到底看中了她什么。再说绿芙表姐,她原本也是个明理之人,如今却也跟着学起了这套把戏。若非上次她莫名其妙的与我起了争执,闹得全府皆知,我恐怕还会继续被她外表的温柔所蒙蔽,真当她是个温柔和善的。”

“姑娘所言极是。”云溪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钟三姑娘名义上是养在恭王妃名下,可因着恭王妃这些年身体欠佳,实际上却是由她亲娘养着的,她这性子自然就随了朱姨娘了。”

夏侯纾闻言眉头紧锁,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钟绿芙那副先是道德绑架,后又装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阵烦闷。

“这对母女,还真是有恃无恐。”夏侯纾咬了咬下唇,叹了口气,语调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感慨,“她们也不过是仗着舅父不太过问内宅琐事,舅母又脾气温和,从不与她们真计较。若换了个手腕强硬的主母,哪里还容得她们如此放肆?便是我们府上,二叔那几位生了公子的姨娘,也未曾见过她们敢如此放肆。”

云溪闻言,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恭王妃就是太心善了,才把她们母女惯得目无尊长!”

夏侯纾沉吟了片刻,方道:“放眼全京城,哪家的当家主母能够容得下这样行为不端的妾室?我这位舅母也真是够大度了。这些年来,任凭朱姨娘她们哭闹折腾,甚至闹到以死相逼的地步,舅母却始终未曾给予她们半点实质性的惩戒。秦家也是世家大族,历来以严谨家风著称,怎么偏生舅母就这般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