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药局。
忙碌的药房里,安长生面前系了一块白色的洁净围裙,正在一手扶着滚烫的药盅,一手拿着扇子往炭火里不停地送风。
“安老头,君上的病究竟如何了?”墨奕此时正在他的眼前晃个不停,一脸焦急地问道。
“诶,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晃了,晃得老朽我眼都花了,真是的。”安长生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察看药盅里的药材是否都煎好了。
“我岂能不急,君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凉江山该怎么办。”墨奕蹙眉,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紧紧地握住。
“如今便先解决眼前的事儿吧,担心那万里山河有什么用。”安长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
“这么说君上不用死了?!”墨奕听罢,一脸兴奋地追问他道。
“死死死!你小子成天脑子里究竟藏的是什么啊,净是豆渣吗,君上福大命大暂时还死不了。”安长生慢悠悠地说道。
“那便好,那便好……”墨奕终于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不过呢,也好不到哪儿去。”安长生瞧他那副模样又补充了一句道,瞬间将他打入了冰冷的寒窖之中。
“你……你说你能不能说话别总是说一半呀!”墨奕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一把将眼前这位身材矮小的小老头揪起来悬在半空中。
“行了,老朽这不是正煎着君上用的药嘛,只不过这一次的药量比起前几次老朽又加重了几倍。”安长生颇为忧虑地叹了口气,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难道君上的病情又加重了吗……”墨奕也应声垂下了头,周遭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君上本就血蛊入体,再加上内力全失早就便难以克制其毒性,昨儿个夜里又强行运功与刺客交手,眼下自然毒气攻心,身子较之以往更加虚弱了。”安长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小子以后可要记清楚了,今后凡是给君上用的药,一律在以往的基础上多加一倍的量。”他抬眼冲墨奕语气强硬地吩咐道。
“是,我知道了。”墨奕神情沮丧地应了下来,而后又突然低着头喃喃自语般来了一句:
“您老就不能想想办法将君上体内的血蛊给逼出来吗,每月一次的钻心蚀骨之痛,何时才是个头呀。”
“老朽我若是能想到办法还用等到如今吗?!”安长生气急败坏地说道道:“就连前朝君上,那亲自下蛊之人都没办法将它逼出来,老朽便更没有办法了。”
“君上的命怎么这么苦……”说着,墨奕便偷偷地抹了把眼角的泪水。
“行了行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丢不丢人!”安长生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小子放心吧,老朽托了同道之人去蓬莱岛打听仙草的下落,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有了蓬莱仙草,君上的病便有救了。”
“神医此话当真?!”此话一出,墨奕立马止住眼泪一脸激动地问道。
“自然是真的。”安长生无奈地任凭他捏着自己单薄的肩膀追问道。
“那便好,那便好……”
君上终于有救了……墨奕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皇帝殿。
陌连祁一袭白衣,正坐在书案前端详端着手中那碗乌黑的汤药,静静出神。
“君上……药凉了。”
守在一侧的墨奕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道。
“是该凉了。”陌连祁回过神,轻启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缓缓吐出一句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
“君上。”墨奕不知该说些时候,只是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墨奕,你说孤这一生,是为了什么。”陌连祁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此时外头正下着淋淋沥沥的小雨,他冰蓝色的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自然是为了大凉的百姓。”墨奕毫不犹豫地说道,在他心里,自家君上便是他的神,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是对的。
“不,是为了孤自己。”
陌连祁面色不改地说道,眼睛依旧直直地望着远方,藏着一抹旁人猜不透的深意。
“是为了能够在父皇面前夺得同其他皇子一样的恩宠,是为了保护自己与母妃不再受他人的欺负,为了有一天能够站上云巅,成为万人仰望的王。”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
“君上如今,不是做到了吗?”墨奕疑惑地问道,这么多年自己跟随在他身侧效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协助他一统中洲,完成帝王之业么。
“确实做到了。”陌连祁垂下头苦笑了几声道:“这孤零零的皇位,得到的永远比失去的多……”
自小便被仇恨笼罩,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向上爬的人,怎会过得轻松自在。
墨奕忍不住在心疼起眼前这个外表冷漠无情,内心却不堪一击的男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