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人的双手在黑暗里不断打捞的声音,双手伤得再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
可是我,可是我想留住苏儿啊。可,是我杀了苏儿……
三天三夜。花,草,树,人,纷纷在黑暗的大雨里摇摇欲坠。大雨却永不停歇,将天冲塌。
万户伶侯面前新起的土坟,前面立着自己亲手刻上的三个字。
小天使走了,我又要回到苦海里去,不得超生。流苏树下只留着两个人,一座坟,漠淘沙让其他人都先离开了。
万户伶侯疲惫跪在坟前,刨了三天三夜的土又将土一把一把填回去。
苏儿下葬后,漠淘沙便让剩下的人也走了,留下他一个为万户伶侯撑着伞。
失去知觉的双手在身体两侧颤抖着,这一次他万户伶侯第一次跪得这么颓废,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身上的泥泞被大雨冲刷干净。
时间,时间一刻一刻往前走,藏起了我的染儿,带走了我的苏儿……
“伶……伶二……”漠淘沙的声音在黑暗里如空灵的风声混进下雨的声音里。
漠淘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话最多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那个长他半岁的哥哥……
万户伶侯头上的天蓝色绸带突然松了掉下来,像大雨打落的鸢尾花大大的花瓣一样,在昏暗的天明清晨里飘落。
束着的长发如冲塌了阻碍的瀑布一样散了倾泻下来,遮住他的脸,拖到地上的泥水里。
终有一天,我会,为你成王。
大雨未停,天亮了。
“伶……伶二!”湿润和惊恐在漠淘沙眼里无边的晕染开来,万户伶侯重重朝他倒下来。
右边一半的头发变得花白,半头的白发里掺杂着没有白透的几丝黑暗。
花白的细线在空中纠缠不清着,挣扎逃离着,最后,全数落进漠淘沙的怀里,静静躺下……
——
他是仇人,是心里的仇人,不是脑子里的仇人。七年前,阡城。
“二弟,我看那丫头长得越来越像那对夫妻了。”
“大哥,雪儿不也越来越像嫂嫂一样漂亮了吗?孩子随父母,算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说的不是脸!”因为那张卑贱奴仆的脸越来越让阡方北感到威胁,让他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