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断悲把手收回来,不再打扰她睡觉。转头隔着开着的门看着那个认真站着的背影,提高一些音量。
“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苏城!”
旁边站着的背影偷偷握紧拳头。
“万户伶侯的境遇,恐怕也不会比这个丫头好受多少。”阡断悲轻叹一口气,把视线又转回到染红身上。
“我一直困惑,这阡城上下都是她的染城,为什么她都不要,四岁的年纪竟会说谎?”
其实这种困惑花鱼同样有,虽然染红很听他的话,但这是打她逼出来的,根本不是因为他是她的花鱼爹爹。
对这里的一切,阡府在染府的基础上翻新了一些,但不至于不认得。那些人,很多是染家的旧仆,她也记不得。
“她忘记了。记不得染城,记不得染红,兴许,也记不得你花鱼。”阡断悲又伸手去心疼贴贴那张小脸,不紧不慢解释着。
“她的头之前受过伤,没有及时医治,刚来的时候我见过。”花鱼陷入更加深的自责里。
“也好,不会恨你多久,兴许就五六天能忘了。你倒是幸运。”阡断悲释然对着睡着的小丫头笑起来,继续说。
“苦海涯不肯降,伪陈风与阡家联手将苦海涯烧了一半,整个万户大家只剩下万户伶侯一个,现在却要喊自己的仇人义父。
染家降得倒是挺快,虽然面子过不去,倒是救了许多人。只是,让一个小丫头来承担罪过,有些不妥。”
阡断悲记得,让这个小怪物来承担罪过,好像还是他的主意。
花鱼知道,有这样的替罪羊活着,对阡家有利。染红只有当好这个替罪羊,也才有可能活下去。
“但谁又知道命呢?尽全力保了一个人,最后也留不住她。”
“没有他父亲,或许你留得住。”
阡断悲之前把单鸢儿强行留在自己身边。以为他们夫妻二人真的可以大难来临各自飞,没想到,单鸢儿咬舌自尽。
染尘也一身伤痕手无缚鸡之力来接她,最后一起跳下了悬崖。死都要死在一起。
“可是有了,真是个小怪物,挺耐看。是不是有一半可能?”阡断悲惋惜着,差一点,只差一点儿了。
“我差一点儿就能成为父亲了。”阡断悲伸出两根手指放到她充满伤痕的小手里,装成被她握着的样子。但她没有。
“只是,把她给了你,为什么不带她走?就算留着,家,也不是了。”
阡断悲只顾低头看着她那只肥肥的小手。伙食差成这个样子,这小丫头居然只瘦了一点点。
这里是花鱼和染尘带着人亲手打理起来的,一草一木,都是亲手种的。
所以花鱼从高高在上一人之下的二城主,变为所谓的管家。
他忠于染尘,也忠于他们之间的兄弟情,留在这里,就当代为守护。染尘告诉过他,好好照顾女儿。
“这园子里花花草草好不容易养出来,舍不得。”
花鱼走了过去,阡断悲收回了自己的手,被她触摸过的皮肤留着一阵温热。
“你们想保护她,不害她,就该离她远远的,还请阡二爷费费心,管管您自己的好徒弟。”
花鱼把小女孩轻轻抱回怀里,小心裹好。只要被阡家的人挑出一点儿毛病,他们只会想方设法把错误扩大千倍百倍,怪到自己女儿身上。
苏城心里也充满纠结自责,他不想伤害到她,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次一次地想去见她。她越躲,她就越忍不住靠近。
花鱼抱着染红出来。
“阿城,去提灯来,送回去。”
“是!师父。”苏城眼疾手快,动作迅速。一路上他不敢直视花鱼,只敢憋红脸窘迫在他们前面引着路,把他们送到后院门口。
后院里亮着灯,他低着头让在旁边让他们进去。然后门砰一声被重重关上。
苏城送了人匆匆赶回来,却正面撞上了等着他的阡断悲。
“师……师父……”苏城低下头认错一样。
“都听到了?”
“是。”
“听够了?”阡断悲不为所动,语气一样冷。
……
“站着!”
阡断悲甩袖转身。关门。灭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