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由无数金属面孔拼起来的巨脸，正在解体。

不是爆炸，更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旧墙皮，一块块往下掉。

代表“傲慢”的那张脸还在半空就碎成了渣，叮当落地。

象征“愉悦”的脸孔五官扭曲，发出一种类似水壶烧开的尖叫。

“好奇”那张脸，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盯着下方，然后也跟着掉了下来。

咔嚓——

一道大裂缝，从巨脸的眉心位置往下蔓延，直接把整张脸分成了两半。

构成囚笼的那些法则栏杆，也跟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出现了几个豁口。

机会！

谢清寒的仙道意志，那台超级计算机一样的脑子，瞬间锁定了这个逃生窗口。

她脑子里，一万多条备用逃跑路线瞬间筛选完毕，最优解自动弹到了屏幕最顶上。

“走！”

她一把抓住顾剑辰那软绵绵的手腕，浑身仙光暴涨，就准备撕开豁口跑路。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后手，压箱底的宝贝，专门用来在宇宙里横冲直撞的。

顾剑辰却把手抽了回来。

他没什么力气，动作轻飘飘的，但态度很硬。

他半个人都靠在谢清寒怀里，脸色白得能反光，神魂透支得厉害，站都站不稳。

可他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是一种玩尽兴之后的疯。

他看着那张正在抽搐的巨脸，居然还笑了一下。

“师尊，别急。”

他嗓子哑得厉害，跟砂纸磨过一样，但调子很稳，甚至有点优雅。

“我们这场戏，还差个谢幕。”

谢清寒的仙道意志，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头一次感觉到了地壳运动。

私人聊天群里，她的神念直接刷屏，红色的警告文字快得像瀑布。

【顾剑辰！你脑子是不是刚才被那玩意儿掉下来的零件砸了？】

【现在不走，你想留下来吃席吗？还是你觉得等它把脸拼回去，我们俩能被做成更有收藏价值的陈年奶酪？】

【你是不是觉得死得不够有创意？非要体验一下被古神搓成宇宙尘埃是什么手感？】

【立刻！马上！跟我走！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顾剑辰压根没看聊天群。

他现在入戏了，听不见场外指导。

他只是用那双亮得让人心慌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没半点商量的意思，更不是求她。

那是一种邀请。

一种“我知道我疯了，但你不一起来吗”的，赤裸裸的邀请。

来啊，共赴黄泉啊，反正也差不多了。

谢清寒的逻辑模块，她脑子里那台超级计算机，已经开始冒烟了。

警报声尖锐得能刺穿耳膜。

逃！

这是唯一的正确答案，是写进她核心代码的生存指令。

但她的本能，那股被顾剑辰这一点就着的疯给彻底引爆的，藏在冰山下的岩浆，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指令。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他眼睛里的那团火。

那不是想活下去的火。

那是宁可跟神明一起完蛋，也要在废墟上把最后一支舞跳完的，神经病的火。

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跳舞？

她得陪着。

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得站在最近的地方，看着他，抱着他，然后一起掉下去。

【疯子。】

聊天群里，她最后只发了这两个字。

下一秒，她松开了那只准备强行拽走他的手。

她换了个姿势，直接揽住他的腰，用自己的身体，稳稳撑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用行动，投了赞成票。

顾剑辰笑了。

他靠着她的支撑，居然从她怀里站直了。

刚才那副快要断气的样子，好像是装的。

他抬手。

嗡。

戮仙剑飞了出来，落在他手里。

黑色的混沌魔气，不要钱一样往剑里灌。

剑格上那块从神王之心抠下来的神格碎片，亮得晃眼。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缠在剑身上。

言出法随。

他准备在这神明的脸上，写点自己的东西。

“顾剑辰！回来！”

谢清寒的仙道意志终究还是没绷住，在现实里吼了出来，声音压得很低，但火气很大。

他没听。

或者说，他听见了，但不在乎。

背景音乐是千貌之主那混乱的，痛苦的，夹杂着亿万灵魂造反的哀嚎。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线，顶着音爆，冲了上去。

他没去攻击那些现成的裂缝。

他也没去攻击那乱成一锅粥的意志核心。

他冲着那张巨脸最完整，也是最显眼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