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祭坛最边上。
这鬼地方跟个被病毒扫荡过的废弃服务器机房没差。
空气里都是代码烧焦的糊味和404notfound的霉味。
顾剑辰拉着谢清寒的手,看那片能吞掉一切的归墟黑暗。
那感觉,不像看风景,像在电影院看一部豆瓣评分2.5的末尾烂片。
风没声,光没影,时间这玩意儿在这里都长毛了。
“这地方,”顾剑辰开口,打破死寂,“用户体验真差,连个BGM都没有,差评。”
谢清寒没接话。
她的脑子还在过热保护。
刚才那场灵魂互传,信息量太大。
感觉就像有人把整个互联网的数据库,连带着所有犄角旮旯的论坛黑历史,一股脑塞进了她的大脑U盘,然后还顺手格式化了三次。
她现在看顾剑辰,跟看一个透明的移动硬盘差不多,连他小时候想偷隔壁家狗的念头都一清二楚。
下一秒,他手松了。
谢清寒脑子卡了一下。
掌心忽然空了,那感觉很不好。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顾剑辰往后退一步。
他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根本没灰的袍子。
动作一丝不苟,慢条斯理,跟要去参加什么无聊的仙门年度表彰大会,准备上台领“最佳员工奖”一样。
“你干嘛?”谢清寒皱眉,警惕性瞬间拉满,“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我可告诉你,咱俩现在脑子通网,你随便一个念头我都能收到弹窗提醒,别想再耍花样。”
顾剑辰没理她。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谢清寒当场死机的动作。
他单膝跪地。
姿势标准,跟拿尺子量过一样,膝盖落地连点声音都没有。
这一下,比刚才两百个T的记忆互传还猛。
一道天雷,直接把谢清寒的CPU给干烧了。
她整个人都定在原地,跟个没通电的机器人一样,眼睛瞪大,嘴巴微张,表情定格在一个巨大的问号上。
什么情况?
她脑子里现在是他肚子里所有蛔虫的详细档案,精确到每一条的性别和年龄。
他脑子里也有她所有黑历史的超清备份,包括她琢磨着怎么把他做成一个人形手办锁起来的详细计划书,连材料清单都有。
他们刚交换完彼此最脏最烂的底层代码。
她看见他怎么把她的心痛当成米其林大餐,一口口品尝,还他妈在心里打分写食评。
他也看见她怎么琢磨着把他腿打断,锁在昆仑山顶的静室里,实现物理层面的“我养你啊”。
他们是同伙,是疯子,是共享一个变态账号的神经病。
谁也不是谁的信徒。
谁也不是谁的神。
那他这一跪,演的哪一出?
最终章的特别节目?
死之前的行为艺术?
还是他又憋了个什么新招,准备让她当场社死?
她脑子里的防火墙已经没了,她能“看”见他念头。
平静,什么都没有,跟一杯纯净水一样。
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那是被他坑了两辈子的肌肉记忆,是刻在骨头里的警报器。
哔哔哔,响个没完。
警告!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撤离!这孙子又要作妖了!
顾剑辰抬头,就这么看她。
他脸上没算计,没发疯,也没那种尝到好东西的变态样。
他那张脸,特别平静。
像一张被P图软件一键还原的出厂设置图。
所有滤镜,所有特效,全没了。
就剩下最原始的底色。
郑重。
“谢清寒。”
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在这种死地方,清楚得吓人。
他叫她全名。
不是“师尊”。
这三个字,没恨,没怨,没上下级关系。
就跟楼下老王喊他老婆回家吃饭一样。
普通。
太普通了。
可就是这最普通的三个字,变成三把电钻,对着谢清寒的心脏就开干。
滋滋滋——
她身体抖了一下。
那颗刚跟他合并,习惯了各种惊涛骇浪的心。
被这平平淡淡的称呼,搞出了更大的动静。
顾剑辰的声音还在响。
像游戏更新前的系统公告,还是那种全服置顶的红字公告。
“从今天,从现在,从这一秒开始。”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走什么流程。
“我在此正式通知你,你的职位,‘师尊’,已被撤销。”
这句话,是通知,是解约。
直接把那段又扭曲又带血的师徒合同,当场撕了,扔进碎纸机。
谢清寒的身体,开始抖。
她搞不懂。
她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有点干,“你把我开了?在这?马上就要团灭了你跟我说这个?你是不是觉得死之前不刺激我一下就亏了?”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她看见他眼睛里,那片被复仇的火烧成不毛之地的地方。
有星星。
在亮。
那片星空,就她一个人的倒影。
“你被调岗了。”
他继续用那种HR谈话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