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辰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哄睡着了,端木玦摆了摆手示意奶娘将孩子抱下去,管密再回到内殿伺候的时候,却发现端木玦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碎步上前,小声地说道:“陛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明个还有早朝!”
端木玦看着窗外的明月,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裳,时候还不到,夜里头天气还发凉,昼夜交替的温度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冰里火里的煎熬着,慕容霓裳已经被禁足了两日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够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管密,承乾宫那边儿……怎么样了?”端木玦没忍住的问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奴才今儿个去内务府换花草,听闻皇后这几日在承乾宫深居简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人也憔悴了不少,奴才也没亲眼所见,可是想想慕容皇后何等雍容之人,被禁了足,一定是心中不好受!”管密有心投靠慕容霓裳,自然就要扶植她,这会子皇上有心的惦念皇后,正是帮忙的好时候,所以管密连忙说皇后因为禁足的事情已经憔悴了不少,一方面能够激起端木玦对慕容皇后的关心和心疼,另一方面,也可以让皇上消消气,不管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至少慕容皇后是一个认错的态度。
端木玦负手而立良久没有说话,只是觉得那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让他脊背发凉,“明天令内务府,多送些滋补的血燕到承乾宫!”
这算是什么结果?管密一愣,随即答道:“是!”按道理说皇上的这个表现是极其关心皇后的,自打皇后被禁足之后,皇上怕皇子因为母系一族的失势而遭到冷眼、虐待,所以亲自照顾,就算是政事再忙,也会抱到毓庆宫来亲自照顾,大晚上的不睡觉,亲自询问皇后的情况,岂不是心中牵挂不已,可是为何只是叮嘱送一些燕窝过去,为何不是自己亲自去探望?或者干脆解除了皇后的禁足?管密不明白了!
端木玦心中另有打算,其实将慕容霓裳关起来,完全是因为枯木大师的药,他看清了慕容霓裳的梦境,所以心中一直存有隔阂,不知道慕容霓裳的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境,而且她这一世所做的种种或许都是为了复仇而已,一想到这些端木玦便不由自主的想提防。而且,慕容霓裳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原本只是认为她聪明,能够博古据今的旁征博引,时而为自己出谋划策,可是贺兰王妃和端王的事情一出来,端木玦便觉得,慕容霓裳是绵里藏针,自己一直被她的表象蒙在鼓里罢了。
除此之外,端木玦决定继续禁足慕容霓裳还因为昨天早上的一份奏章,河南来的八百里加急,事关慕容百里治水的事情,前方来奏的结果是——河南的水患已经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而且慕容百里已经有效的疏通分流,甚至就连河南知府都上奏恳请自己为慕容百里立一大功,按照自己与慕容霓裳的约定,端木玦必须将慕容百里调遣回龙城为官,而且此番他身有功绩,显然不能平级调任,必须要升迁,显然参议大夫的位置就是最合适的官职,所以端木玦犹豫了,此时慕容霓裳刚刚生下皇子不就,慕容家就再立大功,恐怕又回到了鼎盛之时,显然现在朝中的情势不比当初。
当年是慕容家与汪家相互制衡,此时朝中都是自己近年来扶植的亲信重臣,大部分与汪家和慕容家有旧恨,可谓是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一旦慕容家再有任何东山再起的势头,想必朝中的众位大臣一定会极力阻止,不能撼动慕容百里的功绩和他皇帝赐予的参议大夫的位置,完全可以将矛头指向后宫,指向慕容霓裳。
眼下秀女大选就要开始了,但凡聪明的人,都可以借着秀女大选来给慕容皇后使绊子,所以端木玦如果想让自己不食言的情况下,又能够保护得好慕容霓裳,削弱皇后的势力和宠爱才是最好的方法,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份良苦用心慕容霓裳能不能体会得到。
……
夜都深了,天上的星子格外的明亮,连守在承乾宫门口的侍卫都换了一班了,承乾宫里传出了琴声,尽管琴阁在承乾宫的后园,可是因为夜里极其的静谧,宫外的守卫对着琴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奴也听见了琴声,披着衣服起身,拿着一盏烛台便出去了,只见隔着玲珑桥便看见琴阁中坐着慕容霓裳正在弹琴,那声音如同高山流水一般缓缓泻下,似乎那一汪湖水都被倾注的满溢了不少。
小奴走了过去,不敢打扰慕容霓裳弹琴,只等着那琴音停了,方才跪坐在慕容霓裳的身边问道:“娘娘,夜深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才睡不着?要不奴婢传太医来吧!”
小奴还以为慕容霓裳是因为禁足的事情伤了心智,所以想着传太医来,慕容霓裳柔美的手指,抚过那琴筝,淡淡的答道:“本宫身子没有不舒服,就是平时睡得多了,晚上倒是没有困意了,所以就想着到这琴阁来弹弹琴,没想到,绕着你们休息了!”慕容霓裳朝着小奴一笑,小奴只觉得那微笑冷冷的,是不是因为在月光下的原因。“哪里是吵到了奴婢!”小奴还了一个尴尬的笑,说道:“奴婢是起夜,见娘娘独自弹琴,连一件披风都未带,奴婢担心娘娘受凉!”
慕容霓裳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又弹起了琴,小奴看着她冷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总觉得不大好,是不是皇后真的因为这次禁足心智受损——疯了?宫里头不是没有这样的嫔妃,眼前的程玉浓珩婕妤不就是个例子,难道皇后也是这样了吗?小奴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要尽快让慕容皇后接触禁足,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肠子都悔青了,小奴心里暗暗地下定了主意,明天一定要与小玄子再联系一次,让他至少让管密向皇上求求情,将皇后的禁足给解除了,或许人就好了。
因为小奴误解慕容霓裳心智受损,所以第二天小玄子收到了一封来自承乾宫的短条儿,上面只写着这样几个字——皇后疯了!小玄子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连滚带爬的将短条儿交给了自己的师父管密,管密拿了短条儿也是一惊,不明实情的两个人对视一番后,并没有立刻想办法,而是思考了一番,到底还帮不帮慕容皇后。
很显然一个疯子是没有价值的,尤其是在后宫里,一个疯了的妃嫔几乎所有的结果就是打入冷宫,要么就是自生自灭,皇后也不例外,所以如果两个人合力的将慕容皇后弄出来,想必也是没有什么大用处了,一个疯子又不能当皇后,还不如趁着快要秀女大选了,在选一位主子追随,也是为时不迟,可是管密老奸巨猾,又在担心另一层面。
上次慕容霓裳就怀疑自己不忠诚,还恐吓了小玄子,他是记忆犹新,如果这次慕容霓裳不过是想借着自己暂时的失势考验自己一番怎么办,昨晚上皇帝的态度,明显是心中有着皇后的,自若是反水的太快,岂不是自掘坟墓,管密犹豫了,看了一眼小玄子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小玄子和管密是一路人,心里想的和管密是殊途同归,于是拿着短条儿说道:“师父,慕容皇后要是真的疯了,那岂不是一潭子死水,哪里还要趟进去,否则你我师徒二人就是死路一条啊,不如……”
“不如怎样?”管密问道。
“不如,咱们弃暗投明吧,眼看着秀女大选就要开始了,选一个有前途的小主跟着,那里还用什么慕容皇后,一个疯了的皇后只能是被废的下场,将新的小主扶植起来,那就是新的皇后!”
管密亦然觉得小玄子说的有道理,于是甩了一下拂尘说道:“照你的办,这张短条儿就当从来都没收到过,以后承乾宫里的事情与你我,再无关系!”
……
小奴将短条儿冒着很大的风险传出去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回音儿,甚至连一个传话的人都没有,小奴眼看着慕容皇后疯癫的情况出现的愈发的多,所以心中是着急得很。
“啪!”的一声,内殿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小奴心里头觉得不好,赶紧冲了进去,只见慕容霓裳抓着魏意的胳膊,怒喊道:“你是谁,滚出去,谁准你进来的?!”
不好了,皇后已经开始认不请人了!小奴赶紧上前将慕容霓裳拉扯到一边,对着魏意喊道:“快去请太医,皇后这是疯了!”
魏意茫然的看着慕容霓裳,摇头说道:“不能传太医,娘娘疯了会公众大乱,奸佞之人就会蜂拥而起让陛下废后,所以这件事情要瞒着!”魏意狠心的从地上拾起了慕容霓裳的披帛,将慕容霓裳捆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小奴害怕魏意伤了皇后便大声的喊道。
“放心吧!我已经系得很松了,你看住了娘娘,我现在就去让轻雪装病,令门口的侍卫将刘太医传召进来,无论如何你都要看住了皇后!”小奴其实已经是没了主意,于是魏意说什么自己就是什么的听着。
魏意与轻雪商议后,让轻雪装病,躺进了承乾宫的内殿,另找了一个丫鬟,身材与慕容皇后差不多的换上皇后的衣服,背着站在门口,以示病了的人是轻雪,有了一早上皇上命内务府送燕窝的事情,侍卫们对承乾宫的人也不敢小觑,生怕皇后复势,自己吃亏,于是痛快的从太医院将刘太医宣了过来。
刘仓得知轻雪病了要自己火速入宫,心中画了一个魂儿,赶快收拾了东西向宫里头赶,一进承乾宫,才发现,被绑在**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的人居然是慕容皇后,而小奴正在搀扶着一个穿着皇后衣裳的小丫鬟,一切来得太奇怪了,刘仓立刻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皇后这是怎么了?”刘仓看着被用披帛束缚住手脚的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