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前尘往事(2 / 2)

“姐姐的新鞋子不能落地的,安王爷不愿意让人将姐姐背进安王府,所以便铺了很长很长的红毯,从汪家的大门一直铺到了安王府的门口,那可是红毡铺地的迎接新人!”汪太后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是坐在了一处石凳上絮絮的说着。

老嬷嬷不敢打断,知道汪太后其人,只能听她说着,“先帝那时候还只是个王爷,先帝的父皇儿子多,先帝若是按着出身,连个亲王都封不上,可先帝的文治武功是何其的冠绝天下,可先帝这般决绝的一个人,对姐姐却是这般的长情的,温柔有加,府里任何对姐姐不敬的人都将受到惩罚,先帝的眼睛永远都盯在姐姐的身上,看着姐姐的一喜一怒,姐姐身体多病,小时候在家中便是如此,所以先帝便百般的照顾,姐姐病弱时就枕在先帝的膝头,先帝看姐姐的眼神就好像刚刚皇儿看着慕容氏的眼神一般,好像那些疼痛都在他身上一般,陪她疼、陪着她痛苦。”

汪太后眼角似乎带着泪滴,眼眶泛红,只听她继续絮絮的说道:“后来先帝夺嫡成功,登基为帝,姐姐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从皇宫的正门进了凤临宫,而哀家,哀家长到十六岁入宫为妃,却就那样的被塞进了花轿,一道圣旨,一份宝册,一张玺印,没有红毡铺地,也没有先帝殷勤的盼望,更没有拜堂,有的只是被默默的抬到了麟趾宫内,还要去给姐姐请安叩头!”

汪云理心里的怒气始终无法的抒发出来,这几年似乎自己得到的再多也是徒然,因为她是从皇宫的偏门抬进来的小皇妃,不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而且,姐姐还得到了先帝百般的宠爱。

汪太后拭了拭眼角的泪,起身,脚上一双漂亮的红色绣鞋踏上了雕刻精美的青砖上,“可又怎么,先帝再喜欢姐姐,哀家也生下了皇儿,哀家比她汪雪理不争气的肚子要强很多,她就是一个病秧子而已,除了咳嗦、病病歪歪的什么都做不了,年老色衰,身体孱弱、膝下无子,她靠着本宫的可怜才能坐稳那后位!”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呢?时间是见证事实的唯一证人,只是她是无语的、沉默的,只是看着人们真真假假的活着,当年的汪皇后和汪贵妃到底是怎样的,那话就要说回到近30年前,那个时候汪太后还只是汪贵妃,端木玦还没有出生,凤临宫里住着的不是慕容皇后。还是汪皇后。

……

“咳咳咳咳!音儿……将金银花茶端过来!”汪雪理身子弱,还有轻微的哮喘,一到换季的时候便咳得厉害,尤其是春天的时候有了花粉,随风一吹进来便嗓子痒痒,身上不自在,音儿端了药茶奉了上来,汪雪理喝了一口便舒服了许多,靠在窗边继续看书。

汪皇后的凤临宫里丫鬟很少,因为她喜欢静,性格朴素,所以身边只有一个音儿和一个家里带来的嬷嬷伺候着,凤临宫里平日最热闹的时候就是皇上来的时候,因为皇上喜欢说话儿,只有皇上在的时候才能逗得娘娘多笑几声。

音儿正伺候着汪皇后,开着的窗户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头上顶着一个用柳条编织的花环,只可惜那柳条只是刚长了嫩芽,短短的立着,上面插满了迎春花稀稀拉拉的花瓣,吓了两个人一大跳,却一下子反应过来站在窗外的人是谁,这宫里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穿着深黄色衣衫的人就只有皇上,所以汪雪理用帕子掩嘴笑道:“哪里来的采花贼?!”

端木长泽笑着将头上的东西都扔掉,露出一张英气的脸来,端木玦和他长得很像,一对眉毛天生带着英勇之气,可是他的脸上此刻却是如此的和蔼、温柔,连音儿都干斗胆的笑着。

“陛下,身上还带着罪证!”汪雪理欠身将端木长泽身上的几朵花瓣儿拿了下来,还有在他玉冠上挂着的一枚,“雪理,出来晒晒太阳吧,今天阳光不错!”端木长泽看了看天气,果然是阳光明媚的。

汪雪理放下了手中的书,向着端木长泽撒娇的展开手臂,“陛下抱臣妾出去!”端木长泽双手提起她瘦弱的身体,沿着窗户提了出去,双足一落地,端木长泽便拉紧了汪雪理的手,向着那小花园走去,那里放着一个小秋千,是汪雪理设的,“陛下坐在这里,臣妾来推陛下!”汪雪理其实很小孩子,拉着端木长泽坐,她力气很小,却用力的推着端木长泽宽厚的被,直到他被悠了起来。

“哈哈哈……”笑的或许是太厉害了,汪雪理突然间咳得厉害了,用压在腰带间的帕子掩住了嘴,端木长泽连忙拉她坐在了自己的怀里,汪雪理却迟迟的不肯拿开那绢帕,因为她怕被端木长泽看见血渍。

“雪理,那些药草都不管用吗?”端木长泽抱着她的身体问道,仿佛心力交瘁一般,“若不是当年你替朕喝了那一杯毒药,也不会将身体弄得这样的糟糕!”

“陛下,臣妾为陛下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些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了!”汪雪理不愿端木长泽自责,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想他总是挂在嘴边。

“皇上,今晚上去麟趾宫吧!”汪雪理几许沉默后说道,声音很低。

“朕昨晚已经去过了,今晚就留在凤临宫陪陪你吧,这几日倒春寒……”,端木长泽知道汪雪理不是心疼自己的妹妹,挂着自己的人,这几年每每宫里进了新人,她总是愈发的退到一边,她自己身子坏了,不能生育了,所以她便想着让其他妃嫔怀有身孕,为皇上留后。

“皇上,臣妾想着……云理年纪小,离家久了会想家的,经常去看看妹妹,她也能够喜欢这后宫里一些,不然太孤单寂寞了!”

端木长泽叹了一口气,看着汪雪理温柔的脸颊,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你呢,朕时常的不来,你不寂寞吗?这凤临宫这般的大,你不是怕黑的吗?”

汪雪理捧着端木长泽的脸,抚摸着他清晰地发线,淡淡的说道:“皇上,臣妾有好多好多的回忆,都是皇上与臣妾在安王府的回忆,皇上待妾身百般呵护,臣妾一生早已经是死而无憾了,所以即使陛下在臣妾年老色衰之时也不会孤单,因为陛下的好,臣妾一声都无以为报!”

汪雪理知道,自己已经是半残的身子了,不能生育作为一个皇后是不为世人所容的,但是端木长泽却是力压众意扶持汪雪理为皇后,为了保证她的位置不倒,端木长泽纳了太多的妃嫔为了生皇子,就是为了堵住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至于纳了汪云理为贵妃,端木长泽也是做足了心思。

雪理和云理是同母同父的姐妹,容貌上很相似,所以并不让他厌烦,纳入后宫是为了雪理,她们是姐妹,能够相互照应,而且在端木长泽的眼中,汪云理一直是个活泼的女子,所以能够让雪理的心情好起来不少,而且雪理一直忧心汪家的命运,她怕自己死后,父兄败坏家族,就此汪氏一族便没落下去,所以终日忧心,若是纳了汪云理为贵妃,能够生下一个皇子,那样汪家就有了依靠,雪理百年之后也能够安心不少。

端木长泽自此之后对汪贵妃极为的宠爱,几乎是后宫里最受宠幸的一个,所以汪云理曾几一度以为自己替代了姐姐的位置,直到那一天,端木长泽在麟趾宫睡午觉,忽听凤临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病了,他焦急地一头是汗的,来不及太监抬肩舆就一路跑到了凤临宫,跪在姐姐的床榻前,汪云理也跟着跑了过去,看到的却是刚刚还对自己宠溺的端木长泽痛心疾首的跪在那里,不顾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缓缓地抚着姐姐的额头,长发,温柔的吻着她的额头,好像哄了一个孩子一般。

汪云理很嫉妒那种感觉,于是她将自己隐瞒下来怀有身孕的消息通知给了端木长泽,希望他是如此的高兴,以至于高兴地都忘记了姐姐的病情,只可惜,看着太监将消息告诉了端木长泽,他只是开心的握着姐姐的手说道:“雪理,你听见了吗?!汪家的血脉,安心了吗?朕总算是没有让你空付一片心思!”

汪云理仿佛被当头棒喝一般,自己是姐姐的计划中的棋子,为的是能够保住汪家的地位,自己的孩子也是这般,那一天汪云理永远难忘,好像被全世界的人都戏耍了一般。

……

慕容霓裳心中有了心事,因为汪太后今晚上的到来,她害怕因为自己的不经心而失去身边的亲人,也怕汪太后会对柳惠妃或者是苏梅雨下手,这种情绪强大到,抱着她的端木玦都感觉到她的不专心,以及难以入睡,所以端木玦的手掌在慕容霓裳的后背轻轻地拍着,温柔的一下一下的,耳畔是他轻声的呢喃的说道:“冬妹,别想太多,该睡觉了,好好休息!”

慕容霓裳突然望着端木玦的眼睛,好像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般,目光凝凝的问道:“六郎,你会保护我吗?!护着冬妹吗?!”

端木玦一愣,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可同时也被她的目光所吸引,抚摸着她柔软的脸颊,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却坚定的回答道:“会的,朕会护着你,护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端木玦以为慕容霓裳是被今晚上麝香的事情吓坏了,所以才会这样的精神紧张,才会非得要一个承诺,为了能让她的情绪安定下来,所以毫无疑问的承诺到,可是端木玦真的能做得到吗?他不想去思考,因为他不敢想。

如果面临一个选择,皇位和慕容霓裳,他又如何保护得了她,端木玦觉得自己回答之后,怀里的人还是身体僵硬,只是装模做样的将眼睛闭上了,端木玦并不会哄人,可是却还是在她的耳边唱了一首小曲,一首他听慕容霓裳唱过的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慕容霓裳眼角忽而溢出眼泪来,咸咸的染湿了自己的肌肤,蛰的心里发疼,同样沁透了端木玦的寝衣,也透过他的胸膛,蛰疼了他的心,两个人贴得太紧了,所以两颗溃烂的心在相互孤独地哀嚎,却始终长满了刺没办法抱在一起,只能孤独的活着,相互这样绝望的望着,慕容霓裳动了动身体,背过了身去,这样是不符合规矩的,可这一晚就让她逾越规矩一次吧,她实在是没办法笑脸相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