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养胎(1 / 2)

慕容霓裳怀了身孕,自然所有的人都精心的伺候着,慕容府上得了消息之后便开祠堂祭祖,端木玦亲自下旨护国寺,令枯木大师亲自带领众僧诵经事事四十九日,以求佛祖保佑皇后和腹中的皇嗣大小平安刘仓受命每日与方太医一同请平安脉,每日两次,确保胎气正常,轻雪则吩咐了漫雪,这十个月里要小心的看管厨房,确保皇后娘娘的三餐和药膳之中不能出一点点的纰漏。

看着众人都这样忙忙碌碌的,慕容霓裳倒是觉得自己浑身闲的难受,现在的瑞嬷嬷和轻雪都要将她管出病来了,尤其是瑞嬷嬷,每天进食多少甜的、酸的、咸的都一点不能错,原本银针试毒一次便可以,现在要试两次,按照瑞嬷嬷的说法便是,“娘娘您怀了身子,后宫里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着,背地里盼着您不太平,人多手就杂,咱们当下人的小心一点,娘娘您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十个月降生。”

一提起十月怀胎,慕容霓裳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尴尬了,好像都没仔细听瑞嬷嬷说了些什么,瑞嬷嬷见慕容皇后走了神,连忙加重了语气说道:“娘娘,可大意不得,当年在府里,夫人生下少爷都是精心百倍,更何况是在这深宫里,上有汪太后,下有众妃嫔,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不过娘娘也不用怕,只要咱们小心,这孩子就能保得住,多少人眼热也没有用!”

“嬷嬷,本宫累了,想睡一会儿,你退了吧!”慕容霓裳神色不大对,可瑞嬷嬷也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只能放了轻纱的床帘,自己退了下去。

内室里就剩下慕容霓裳一个人了,静谧的午后,秋日的风的从纱窗吹进来,带着满院子桂花的香甜之气,那甜蜜的气息却没能让慕容霓裳开心起来,也没有让她睡意十足,慕容倚靠在柔软的靠枕上思想翻涌,过去的记忆如同海浪一般急卷而来,就如同压制不住的海啸一般,让她原本伤痕累累却已经揭了疮疤的心再次被苦涩的海水冲刷的疼痛,蛰的她心肝玉碎。

“孩子……孩子……”,慕容霓裳目光发直的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这样的人是不是命运多舛,像孩子那样美好的事物她是不应该碰的,慕容霓裳想起的不是南巡时没在自己身上站住的孩子,而是前世的那一个,那个在自己腹中存活了五个月的小生命,是如此悲惨的还没看见过人世就没了,还是被端木玦亲手打下来的。

一阵清风吹过,挂床幔的镶嵌了珠玉的银钩随风轻晃,在床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点一点的将慕容霓裳的记忆勾勒出来,虽然笔触苍凉,笔锋悲怆,可却是如此的清晰……

前一世,慕容霓裳记得——自己很没经验,她年纪不大便进了宫,在家里被母亲宠着,宫里端木玦也惯着她,她自己照顾不好自己,轻雪、瑞嬷嬷、漫雪都死了之后,凤临宫里的丫鬟们都对她漫不经心的,所以在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时,慕容霓裳自己都没有反应,她的月事本来就不准,之前因为得罪汪淑妃,她还被关了一个月的冷宫面壁思过,冷宫里的寒气大,她受了凉,不来月事憋的肚子疼也是可能的,太医也都是些糊涂的人,想来想去原来一直为自己看病的都是伺候端木玦的方太医,自己连一个亲信都没有培养,这会子皇上和自己生气了,哪里还请得动方太医来。

所以,慕容霓裳肚子疼的时候便卧在**咬着被角,憋得满头满脸的汗,那时候她真的很想自己的母亲,也想回家,可这个地方从来都是进得来却出不去了,这一点她自己还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就算端木玦不理她了,汪淑妃往死里整她,傅云晚给她小鞋穿,她除了忍着只能一个人忍着。

凤临宫里的伙食变得越来越不好了,自打得罪了汪淑妃之后,内务府的太监崔福便开始克扣凤临宫的月例,肉、菜、粮食,连烧的银炭都被换成了黑炭,冬日里一点起来呛得嗓子疼,可好歹还是个碳,吃的就更糟糕了,厨房没有好东西,好的厨子也被别的宫的主子弄走了,她也就只能将就的吃一点。

慕容霓裳记得,当时她被从冷宫下旨放出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凤临宫里禁足,原本对她疼爱有加的端木玦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连一面都见不到,她知道的,自己被人欺负,受尽了折磨,端木玦都是心里有数的,可是他不疼爱自己了,或许早就在这一个月里忘了自己了。

小奴和小持将晚膳端了进来,小奴一直都是很温和的样子,前一世也是文文弱弱的,那时候也就剩下她还能对自己好些,“娘娘,晚膳得了,厨房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做菜的师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奴婢就亲自做了些菜,娘娘凑活吃了吧,别饿了肚子,夜里胃疼的难受!”小奴也是年纪不大,没猜得到慕容霓裳是怀了身孕,还以为她总窝在**是因为胃疼的缘故。

慕容记得自己当时挣扎着起身,小持连帮扶自己一把都没有,而是一脸的不耐烦,对于丫鬟来说,在后宫里,如果自己跟着的主子不景气的话,她是可以贿赂内务府管事的太监将自己调到别的娘娘那里伺候的,所以小持早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也不怕给自己脸子看,巴不得慕容皇后赶她走,省的得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那是一碗瘦肉粥,可劣质的材料,让那肉的味道极为的恶心,小奴是好心的,本以为慕容皇后胃里不舒服应该多吃流食,便学着厨子做了一碗暖胃的瘦肉粥,可没想到慕容皇后还没等吃,只是闻了一下后便吐了一地,小持‘呀’的一声向后跳了一步,生怕吐到自己的衣衫上,慕容霓裳想着自己得宠的时候,小持对自己可不是这般的骄矜,果然是一个势利眼的东西。

“早就说你不会做饭,现在倒好,吐了一地怎么收拾,……我不管了,你来收拾吧!”小持负气的将手里的茶杯扔给小奴,然后跑了出去,小奴并未理她,只是将手里的热茶喂给慕容皇后,“娘娘,您先喝些热茶暖胃,奴婢这就将地上收拾干净!”

慕容霓裳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未经风雨的花朵,不会管教下人,看不等嫔妃间的勾心斗角,甚至连枕边人的心思都猜不透,说的好听是天真,说得难听,就好比是个傻子,被蒙在鼓里任人戏耍的傻子。

记得那时候,得知自己怀孕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子了,因为自己身量瘦弱,再加上没什么营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很大,都没有显怀,总算是那天自己身子挺不住的晕倒了,偌大的凤临宫连个管她的人都没有,丫鬟太监跑的跑走的走,只剩下小奴一个人还留在她身边,当时自己并不知道小奴是如何将方太医请来的,后来猜想,有可能是小奴吓坏了,见自己晕倒在内殿所以就着急忙慌的向太医院跑,可没有人愿意来凤临宫给慕容家的女儿看病,小奴也就只能去求方太医,或许方太医被小奴的哭诉和眼泪感动了,所以就来了。

慕容霓裳记得,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小奴和方太医的脸,有些模糊,晃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那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按在水中,从水底看着岸上的人一般,她自己想起身,方太医却按住了她的身子,还是那个慢条斯理的语调说道:“皇后娘娘,恭喜您,您有了身子了!而且已经将近五个月了,再过一阵子胎儿就要成型了,一定要多补身体,之所以昏倒,就是因为身体虚弱,缺乏营养,轻微的贫血,如果长期下去,恐怕对腹中的胎儿极其的不利,所以娘娘还是小心些为好!”

当时她的反应是镇静,慕容霓裳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可笑,后宫的女子有了身孕第一反应是害怕和焦虑的恐怕她可能是第一个,总之是没有一丝的喜悦之情,不能怪自己,因为当时——前一世的那个时候,正是慕容家危在旦夕的时候。

就在自己被关进冷宫里的那个月,自己的父亲受舅舅柳乘风的牵连被御史台上疏参了一本,罪名是倚仗权势非法圈地,御史台的汪淇以此为由头咬住了慕容一族不放松,联合御史台大大小小的官员共三十几人进谏皇帝,汪淇当时进谏时是这样说的,“皇上,慕容宇藐视皇权,私下里纵容亲属柳乘风非法圈地,杀害龙城附近无辜百姓十几人,霸占良田百余顷,为了一己私利玷污我朝律法,请陛下严加惩治,以示我朝法令威严!”

汪淇和御史台的联名进谏是一个很好地出去慕容氏的台阶,而且此时时机已经成熟,汪直七天前战死在边塞,汪家失去了在军队的威望,而且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要远远的小于慕容氏,如果借着汪淇之手铲除慕容一族,端木玦就能够轻松地控制汪家,最重要的是,此时的汪媛已经无法怀有身孕,对皇权没有半点的威胁力,而她却是不适时宜的怀有身孕了!

这个孩子是压死慕容家的最后一棵稻草,她自己知道,这个孩子不仅不为端木玦所容忍,恐怕后宫里的女人都会将她生吞活剥了,当年的慕容霓裳还稚嫩柔弱的如同一只小鹌鹑,一个小小的宣华夫人都能够让她狠狠地跌上一跤,所以她自己悲观的在想,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会被谁除掉,汪太后?汪淑妃?宣华夫人?周德妃?还是其她人?可慕容霓裳万万没想到,打掉自己孩子的居然是端木玦,至今慕容霓裳自己也没想明白,他是如何下得了这个狠手将孩子打掉的,那是他们的孩子,那是在她腹中的一个脆弱的小生命。

……

堕胎的那一天,是暮秋时节的最后一天,因为在第二天便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白色好像为大地带了一身的孝——慕容霓裳在凤临宫里,方太医叮嘱的话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因为她这个皇后的名位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后宫的女人向来与前朝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前朝依靠着帝王对于后宫妃嫔的宠爱得到封妻荫子的恩德,后宫依赖着前朝家族的势力获得更多的权力,可是一旦一方出事,受牵连的将会使两方,慕容霓裳也正因为‘圈地案’已经是半只脚跨进了冷宫。

小奴倒是上心了很多,她去求柳惠妃,后宫里唯一一个还能善良点的人,所以小奴得来了新鲜的肉和米,做了一顿好吃的给慕容皇后端了上来,“方太医叮嘱了,娘娘是贫血,要多补身子,总算是柳惠妃心地善良,反正她也不吃肉,就都给了奴婢,也好给娘娘补补身子,等咱们的小皇子出世了,皇上保准会喜欢的不得了,到时候娘娘一定能够东山再起的,重新博得皇上的宠爱!”

小奴的希望让那时候的自己觉得凄凉,慕容霓裳还记得自己当时问小奴,“听说周德妃想将你要到永和宫去,给你一个二等宫女的位置,你怎么不去呢?崔福不也找你说话了?”

“奴婢哪里也不去!”小奴吹了吹那香喷喷的肉汤说道:“奴婢记得,轻雪死的时候是球了我的,我也答应她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家小姐,所以只要你还活着,我还活着,我就不会离开这凤临宫!娘娘,您待小奴不薄,当初小奴家里出了事,您给了奴婢八十两银子处理后事,奴婢一辈子记得娘娘的恩德,还有轻雪也待我是极好的,所以奴婢决不食言!”

“娘娘,皇上来了!”这一句话前世与今生相互重叠,慕容霓裳一时间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倒是在回忆还是端木玦真的来了,眼前一会儿是小奴温和的脸带着笑意,一会儿是她激动地脸,几乎含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