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宇昨晚的了一封从宫里来的密信,冬妹想见自己有要事相商,慕容宇一刻不敢懈怠,一早上入宫之后便打点了宫里的太监,下朝后便去了凤临宫,以皇后前几日身体抱恙为借口探视,可宫里面规矩森严,即使是生身的父母也不能轻易相见,有些妃嫔甚至此生再未相见过,为了避嫌,慕容霓裳一早上便召刘太医进宫请平安脉。
慕容宇进了大殿,他与慕容霓裳只见早就挂上了一张竹席,只能透过缝隙隐隐约约的知道里面坐着的是慕容霓裳,站着的是瑞嬷嬷,跪在地上的是太医刘仓,即使是父亲,礼节却也是一样不能少,所以慕容宇连忙请安下拜,慕容霓裳却制止的说道:“宰相大人切不可如此,身着官服,本宫担不起这样的大礼,快赐座!”
坐定后,引着慕容宇进大殿的丫鬟小奴奉了一杯茶过来,慕容宇接下了,却未听见里面慕容皇后有任何的指示,他也没有多问,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慕容宇除了过人的城府和胆识之外还有的便是耐心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所以他从来不贸然进谏,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因为她不只是自己的女儿,也是当今天下的皇后。
静了半晌,里面方才有了响动,只是隐约的看着刘太医起身,躬了躬身子跪安,退至竹席外,站在慕容宇和慕容霓裳两人中间说道:“皇后娘娘身上的外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再换几次药便可痊愈,至于留下的疤痕,涂抹几日祛疤的药物便可淡去,只是娘娘似乎心中忧思过多,造成气血不旺盛,夜里有时会惊觉而醒,多梦觉浅,夏日脊背盗汗,若是长时间不加以调理就会气血亏损,恐怕就算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是回天乏术,所以娘娘还是要自己注重身体,切不可忧思过多,伤了身体!”
慕容宇一听刘太医的话,别的听得不太懂,可是意思倒是明白的不少,慕容霓裳好像因为优思操劳而身体亏损,好歹是自己的女儿,慕容宇连忙着急的坐了起来,问道:“如何调理?!”
“心病还需心药来医,皇后娘娘的病,药剂是无法调理好的,主要看内心的情绪,所以还希望皇后娘娘减少忧思的好,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减少忧思,听了刘太医的话,慕容霓裳轻轻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哪里来的好命和好运气,如今若是能少了宫里的劳什子的事情都是上天眷顾了,还奢求什么忧思,不过本宫记下刘太医的话了,一定注意好自己。”
慕容宇眨了眨眼睛似乎听得出几分话外之音来,可是不是太过清晰,所以他略一思忖后选择没有说话,刘太医并没有退下的意思,还是站在那里未动,因为慕容霓裳没让他退下。
慕容霓裳缓缓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隔着一袭竹帘问另一侧的慕容宇道:“父亲,近几日家里可好?母亲的身体如何了?”
慕容宇连忙躬身答道:“多谢娘娘的挂念,家中一切安好,请勿记挂。”
慕容霓裳微微的点头,又说道:“父亲,听闻家中兄长的儿子——侄儿荀儿已经初略的学习诗文了,不知道资质如何?”慕容荀是兄长慕容百里的长子,今年三岁,他会说话比较晚,可能是养在内宅的缘故,这次兄长寄了家书回来,特地嘱咐道“荀儿已经长大,应先读圣贤之书,不可养于内宅,混迹在脂粉之中,蹉跎了年纪”,父亲也觉得自己兄长说的极对,所以请了名师府中授课,也将荀儿从母亲荀氏身边接到了前厅自己来抚养,慕容霓裳身为姑母,时常的挂念,总是在密信中也不忘提及。
慕容宇知道慕容霓裳不可能是因为思念慕容荀才叫自己进宫,费此周章一定是颇有缘故,所以慕容宇答道:“荀儿资质尚不清晰,三岁稚童,只按照寻常世家子弟来教育,至于近几日学习的书籍,都是《弟子规》、《千字文》、《三字经》、《论语》等儒学初等篇目,还算是喜欢,让娘娘费心思记挂了!”
慕容霓裳从怀中拿出一枚通体莹润,极为上乘的白色羊脂玉玉佩,让身边的瑞嬷嬷转交给慕容宇,说道:“身为姑母,本宫不能与荀儿宗亲友好,也不能亲自的教育他做人,所以便将此玉佩交予他,《诗经》上不是说‘生刍一束,其人如玉’,也希望这块玉佩能够鞭策荀儿,成为磊落的君子,风采如玉。”
“老臣替慕容荀叩谢皇后圣恩!”
亲情已经絮叨的差不多了,慕容霓裳也该说说正题了,可是在这隔墙有人、耳目繁杂的后宫之中,说任何话都要谨小慎微,做到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委婉为之,所以慕容霓裳也没什么不同。
“回去之后父亲要多多的教导荀儿,正如父亲从小教导本宫和兄长一般!”慕容霓裳话音落地时刚好放下茶杯,放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为接下来的话敲了一锤子鼓,慕容宇立刻力气了耳朵认真的听着,“本宫记得父亲讲过一个人——先贤张良公,昨晚本宫读了一部《孙武兵法》,所以便历数了一番古今熟读兵书的名将,韩信、周亚夫、卫青等人具是含恨而终,巅峰之时都是国家之中流砥柱,令后人望其项背,可是到最后还不如儒臣张子房,一介书生倒是得以善终,因为他知道自己何时应该急流勇退,识时务,不愧是运筹帷幄的智慧之人,父亲不也是钦佩张良公的为人,本宫倒不是希望慕容家的子嗣都如张良公一般贤明智慧,却也希望能够有这番明哲保身的远见,要知道急流勇退可并非易事,少有人能够看得透,也放得开,不过急流勇退可并不是心如死灰,而是为了蓄势待发!”
慕容皇后提点的已经足够清楚,慕容宇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已经了然于胸,冬妹这是要劝他趁着汪淑妃倒台,汪家风雨飘摇之际急流勇退、明哲保身,躲过这番朝堂上的风雨如晦,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光明前路,可的确如冬妹所言,急流勇退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现在的慕容氏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上身居高位,后宫有正宫皇后,边疆兵权在握,割舍一切并非易事。
“……老臣回府后一定教育荀儿,让他理解皇后娘娘的这番深意!”慕容宇沉思后答道。
“父亲!”慕容霓裳变换了称呼,亦是起身,前行一步,隔着帘子说道:“不只是理解这番深意,而是必须做到,慕容一族的兴衰荣辱,就看是否真正的做得到直可申,折可忍!”
“谨遵皇后教诲!”
见慕容宇表明了态度,慕容霓裳言道:“既然如此,宰相大人跪安吧,本宫也累了许多日了,总算是能够睡一个安稳的觉,暂放心中的忧思之绪了。”慕容宇躬身施礼退朝着慕容霓裳向外退去。
……
慕容宇退了下去,慕容霓裳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牵扯到自己的大计,也是事关慕容一族的兴衰与否,这一世她是绝对不允许有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发生的,就算是父亲和兄长贪图一时之利不选择急流勇退,她也要想尽办法让二人暂时的退出朝廷的中心位置。
“瑞嬷嬷,巧萱去了萃赏楼也是有些日子了,苏才人的病好些了吗?”慕容霓裳问道,如果能够最后将苏梅雨争取过来,也算是一个惊喜的收获,如果还是争取不过来,慕容霓裳也就不再对苏梅雨抱有任何的期待了。
“回娘娘的话,巧萱说苏才人的病大有好转,只是还顾及着自己身子上的不适,怕传染给娘娘才不敢来凤临宫谢恩,等着完全的好了,再来凤临宫叩谢皇后娘娘的再造之恩!”
‘再造之恩’?一听到这四个字,慕容霓裳听出了瑞嬷嬷话中的端倪,看来这苏梅雨大病了一场,也算是明白了不少的事情,不至于还像从前那般的孤傲清高无所谓了,看来到底是几经寒霜雨打,未经琢磨的璞玉才能在深宫里磨练成精致吸引人的玉器来,想必苏梅雨雕琢好了,一定是一块好的玉石。
“午膳过后抽出空闲来,本宫要去一趟萃赏楼,看看苏才人的病情!”
“娘娘,去萃赏楼会路过珩贵人的碧波楼,会不会打草惊蛇,上次刘太医不是怀疑珩贵人身怀六甲?”
慕容霓裳浅笑了一番,说道:“瑞嬷嬷,你是会错意了,本宫可对别人的孩子不感兴趣,本宫只想生一个自己的皇子而已,就算是珩贵人有了身孕,本宫也不想怎样,让她生便是了,无须多理,告诉宫里的人,也不要去招惹碧波楼的人,更不要动歪心思,还有,告诉宫外的人,盯着点宰相府,这才是本宫真正忧心的地方。”
“老奴遵旨!”瑞嬷嬷退了下去给底下的人训话,慕容霓裳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尽管她知道后宫的皇子多了,将来不好夺嫡,可是她不愿意做寒梦鸢,也做不成寒梦鸢,她也是始终下不了狠心坑害那么多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