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霓裳心中一阵的冷笑,真是难为端木玦了,‘得罪了自己’,那岂不成了她心思狭隘,容不下别人?慕容手上轻揉着端木玦的百会穴答道:“看来传言也有偏差的时候,不是宣华夫人得罪了臣妾,而是触犯了宫规。”
“冬妹!”端木玦握住了慕容的手,将她拉在怀里坐,望着她一双又那样淡然的双眼,舒了口气说道:“宣华夫人尚有一子还未成人,怕是离不开母妃,若不是必死的罪过,看在皇子的面子上,暂且降她为傅贵人,禁足承露宫一个月,面壁反思,你看如何?”
“陛下是天下之主,也是这一家之主,宣华姐姐不管犯了什么错处,都是自家人,陛下怜惜皇子尚年幼,也是情理之中,臣妾宽容宣华姐姐,也是为自己得了贤德的好名声,自然是两全其美之策,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霓裳的声音很柔软,利弊分析的很识大体,端木玦还有很多规劝的话竟然都没有说出来,反倒像是自己包庇了傅云晚有些心虚了。
“陛下真的是言而有信,说是送臣妾《千里江山图》,就送来了,难道不心疼吗?那可是天下至宝!”慕容霓裳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开了,甚至都不揪着宣华夫人的事情,按道理慕容霓裳初初进宫,肯定着急除掉对自己二心的人,这样的机会她竟然没有怨言,端木玦心里莫名的怜惜她。
“那朕晚一些过去,同皇后一同赏画,可好?”端木玦挑起慕容的下颌笑着问道。
“臣妾等着陛下!”慕容毫不留恋的起身,倒是端木玦怀中一轻,残余了太多的留恋,“臣妾告退!”慕容退出奉天室。
既然端木玦都有宽恕之意,慕容霓裳也就只能绕过傅云晚,可她的性格,慕容又不是不了解,怕是三五天后,为了报仇,自己就能撞在刀刃上,又何须自己下手这么血腥。
慕容霓裳回了凤临宫之后,吩咐瑞嬷嬷去了慎行司,按照端木玦的处罚,降了傅云晚的位份,褫夺封号仅为贵人,禁足承露宫一个月,每日抄写《列女传》并面壁思过。
“瑞嬷嬷,传本宫旨意的时候,无需提起陛下,只说是本宫的懿旨就够了!”慕容才不想挑明了自己是妥协了端木玦才这样处罚,至于真相,就算傅云晚知道,又能怎样。
“轻雪,告诉厨房,今晚陛下会来用晚膳,多准备些菜,酒就不用备了!还有,棋盘今日擦拭好了吗?”
“回娘娘的话!”轻雪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躬身答道:“奴婢一切都打点好了!”
葱烤鲫鱼、芙蓉蒸蟹、虾仁蒸滑蛋、党参鸡汤、酒酿年糕,甜点是炒红果,慕容细致的看了菜单后,吩咐漫雪道:“这个时令不是吃螃蟹的最佳时节,将芙蓉蒸蟹换掉,换成荷香排骨,西湖牛肉羹,甜点换成豌豆黄,皇上不喜欢吃饭,多做一些甜点。记得饭后沏一壶七成热的雀舌!”
“娘娘总是最了解陛下的口味!”漫雪笑着收起了菜单,其实她心里也很好奇,为何小姐对皇上的饮食习惯都这样了解。
“快去准备吧,别耽误了晚膳!”慕容脸上并无一丝笑意,轻雪还以为是今日陛下为宣华夫人求情,惹得皇后不高兴的缘故,连忙带着漫雪下去了。
……
一踏进凤临宫,今日不再是熟悉的茉莉清香,亦不是偶尔出现的栀子花香,而是一阵若有似无的淡雅荷香,端木玦深嗅了一下,扶起面前请安的慕容,问道:“室内满屋荷香淡雅清馨,不知道皇后如何做到?”环视屋内,没有一株荷花。
“陛下可能猜得到?”慕容奉上一杯常温水果茶盈盈笑着。
“难不成,是宫中新进贡的香料?”
慕容摇了摇头,将案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打开了来,一阵奇异的荷花清香瞬间更加的浓郁了,端木玦接过那小盒子,只见其中躺着一个水晶小盅,里面盛放一些嫩黄色的油液,“这是什么?”端木玦还是不得其解的问道。
“荷花精油!”慕容拿出那水晶杯盅,“将荷花花瓣捣碎,与精油相互混合,调制七天,然后在将碎花瓣挑干净,这荷花精油便制成了,只要一点点便能芬芳屋子,最好的是,这荷花精油源自于天然,不像香料,难以掌控对身体的损害,而且最重要的便是节省银子!”
慕容将精油放进了盒子,挑眉问道:“陛下可愿意猜一猜,如果宫中日后不再使用熏香和香料等物熏屋子,只是用应季的鲜花来调制精油,后宫的银两会节省多少呢?”
省银子?端木玦从没想过可以从这个上面省银子,摇了摇头,问道:“省多少?”
“会省下十万两雪花白银!”慕容看到了端木玦脸上的错愕,“十万两白银都够每年工部修补一次城外长堤了,虽然不多,可集腋成裘、滴水石穿,不能小看的!”
“难为你了!”端木玦心下一阵的感动,在他眼中的慕容霓裳,是个相府的千金小姐,挥金如土,自小过着大富大贵的生活,不懂民间疾苦,也没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但今日,他却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不揪住傅云晚的错处不放,证明她内心宽和善良;调制精油代替熏香,说明她心怀国家百姓,至少是用心的在做一位皇后,这一点是后宫众妃不能比拟的,也是寒梦鸢……无法比拟的。
“臣妾为皇上分忧是应该的!用晚膳吧,陛下一定是饿了!”慕容知道适可而止,过多耀眼的光辉会让人觉得过度,恰到之处戛然而止,才是令人留恋的。
“皇上,今晚上的菜,都是娘娘精心挑选的,您可要多用些!”轻雪看得出龙颜大悦,急着为慕容多说几句好话。
“那朕一定要多吃几口!”端木玦余光扫到摆在显眼处的一方棋盘,掀开的棋盒里放着白玉的棋子,棋盘上似乎是一局下了一半的棋。
“陛下在看什么?”慕容夹了一块鱼肉给端木玦,明知故问。
“皇后,还喜欢下棋?”端木玦指了指一旁的棋盘问道。
“闲来学着玩儿的”,慕容随意的答道,“只是臣妾功夫尚浅,一个人来回的黑白子对弈,终究是下的不尽兴,不知道陛下用膳过后,可愿意与臣妾对弈一盘?”
“朕也很久没有下棋了”,端木玦这一晚似乎发现太多慕容霓裳的优点,她的与众不同。与其他妃嫔急切的求得临幸相比,慕容霓裳更愿意与自己作画、下棋、聊天,倒是更能让他心中依赖。
晚膳过后,轻雪将七分热的雀舌奉了上来,端木玦和慕容霓裳分别净手后开始对弈,慕容执白子,端木玦执黑子,棋盘上你来我往,些许时间过后已经散散落落下了小半盘,端木玦却已经是‘举步维艰’了,这方才意识到慕容霓裳不可小觑,手里执一颗黑子轻易不敢下落。
慕容霓裳看得出端木玦不好落子了,恰巧壶里的茶饮尽了,便起身说道:“陛下先慢慢想,臣妾去沏茶来!”
“已经定式,还未定型,此型若成就如天地包罗万象……”,端木玦看着棋局口中喃喃的自语,慕容霓裳不想让端木玦输得太惨,便提醒的说道:“陛下果然是厉害,猜到了臣妾的心坎儿里,这一出天地大同,到底是没有瞒过陛下的眼睛。”
“天地大同式?”端木玦将棋子放回棋盒里,“朕可没曾听过这个名字?”
“臣妾说出另一个名字,陛下肯定知道的,那便是——天元倚势法,这天地大同式可是臣妾依据它的发展态势杜撰出来的!”
端木玦盯着棋盘良久,说道:“这棋局不要拆,朕好好想一下,明天再与皇后下完这盘天地大同式!”
“那也好!”慕容倒了一杯茶,奉给端木玦,“那臣妾明天一定准备好‘霓裳醉’等着陛下一同下完这‘天地大同式’!”这两个名字都是端木玦赐的,这样一说,端木玦便欢颜一笑,多了几分闺房的趣味来。
两人同衾而卧之后,慕容有意离得远远的,并没有靠近,端木玦疑惑的问道:“你离朕这么远做什么?”他展开双臂示意慕容霓裳到他怀里去。
“臣妾手脚夏日里微凉,怕凉了陛下,伤了龙体!那罪过可就大了!”慕容脸颊微热的答道。
“有多凉?!”端木玦没有防备的在被子里一把握住慕容霓裳的一只玉足,惊得慕容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的手却没有放,端木玦用力的将慕容拉了过来,两人距离拉近,呼吸相闻,端木玦朝自己浅浅的笑着,竟让慕容心中瞬间小鹿乱撞,一时间不知所措。
到底还是对他有些记忆的,前世他也是经常用手掌为自己暖脚,自己纤巧的玉足放在他的掌心,那些回忆中的美好,怎么都是骗局呢?一想起前世,慕容忽而像被蛇咬了一口,缩回了自己的脚,劝道:“皇上,该睡觉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慕容略带撒娇的口气,端木玦也不觉得扫兴,将她抱在怀里安然的倒在**入睡,可慕容却是目光中带着无尽的回忆,一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