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的向来知道管黎的脾气,自打了一个嘴巴,嬉笑道:“自然娘是主子,小的背晦,白问。”
前头唐太太又着人来请,说是三姑爷来了,请管黎快些过去。
看官,唐家虽说不是那等钟鸣鼎食之家,规矩却还是有的,寻常男客来访自有男主子接待,即便没有也该年长的去接待。管黎毕竟是年轻媳妇,本该避讳些,但因唐太太想着管黎是个厉害的,想着让管黎制服这个三姑爷,好教姑娘日子好过些。
却说这孙秀才,祖上也是殷实之家,其祖父养了个儿子,甚喜爱读书。因此让他专心念书,旁的一概不管,谁知道这小伙子却跟着一般浪**子弟不学好,成家日走街串巷,满口之乎者也胡诌,也不进学,老太爷在生意尚且有人看管,老太爷过世之后底下人见小爷务实,哄着骗着在外头吃喝玩乐,不出三年的功夫便败落了。到孙秀才这已经没剩下多少家业,孙秀才倒比他爹强些,好歹进了学。
一日拿了家中旧物往当铺里当,碰巧唐老爷遇着,见他是个书生,问他几句,文墨却是极通,且又乖滑伶俐。料他日后必定有大出息,不顾家中老母妻女反对,把唯一的姑娘许了孙秀才。
这孙秀才之母却是个极厉害的,见媳妇带了许多家产,设法哄骗到手。不想孙秀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也跟人不学好,逛窑子,养小老婆,戏娈童。当初有老丈人在尚且不敢对老婆怎么样,落后丈人过世将家里丫鬟媳妇睡了个遍,三姑奶奶要劝一句便是一顿好打,三姑奶奶的嫁妆花没了又逼着往娘家打秋风去。
这三姑奶奶是个认死理的,打成这样换做别个,早仗着家中势力与这孙秀才和离了。偏偏她却觉得,女人就该从一而终,即便与孙秀才和离了,难保不会遇着比孙秀才更可恶十倍的人。况且她爹将唐家的财产与了她一半,自己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十几二十年,让她放弃,别人来坐享其成,如何能甘心?
听闻孙女婿上门,老太太推说昨儿熬夜身子不舒坦,让唐太太自己招待去。潘氏是妾,不便出面,二老爷在外头等闲不回家,唐太太便带了三姑奶奶过去招呼。
这孙秀才进了唐宅前厅,四处看看,和他娘一同在上首坐着,翘着二郎腿问倒茶的小厮:“听说你们大娘做了顾爵爷的女儿?怎么没给你们大爷寻个官当当?”
小厮们从前跟着唐靖裕教训过孙秀才,全然没把这位姑爷放在眼里,“您老当朝廷的官儿都是顾家的不成?”
孙老太太闻言,立起两个眼睛问着那小厮:“你家主子怎么待客?客人来干坐了半天还不见人出来。”
孙秀才端着茶大口喝了,拍桌道:“这茶好,夜里看书喝着提神,回头给我称二斤回去。光喝茶不得劲,快拿你们家梯己糕点来与爷吃。”
唐太太刚走到门口,听到孙秀才的话,压低了嗓音对身边的三姑奶奶道:“家里都快解不开锅了,还一口一个爷,哪门子的爷。”
三姑奶奶羞讪满面,低头不言。
小厮听到动静,赶紧到门口打起珠帘,坐在上头母子两个看见唐太太进来也不起身,老太太仰着脸说了一声:“亲家母总算过来了。”
唐太太见她这等无礼,顿时气了个半死,当初顾家认了管黎做女儿,往那爵爷府上去,堂堂一品夫人也不敢拿大,亲自迎她进门,一同上座了。这孙婆子不过是秀才的娘,有甚资格在她面前充大?
再看女婿,一个晚辈见着长辈不说见礼,还大摇大摆地坐着,等着她过去请安还是怎的?
“姑爷,亏了你一个读书人,见着长辈不说磕头,连身都不起。从哪儿学来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