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就回你自己宫里去养养心神,我不爱看到有人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年纪大了,就想看点高兴的人,高兴的事情。再者,难道你是为了家里获罪不痛快?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太后声音有点沉,荣贵嫔愣了一下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地告罪。
太后不愿意细听她说了什么,只是沉着脸,端坐了身子训诫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家里获罪必定是有获罪的道理,难道你觉得皇帝处事不公,委屈了你家?你要是觉得你的道理是正理,那就去找皇帝分说,跑到我这里来哭什么。到了这里,我也只能警告你一句,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你要是阻拦皇帝处置你家,往小了说是为家人不平,脑子糊涂,往大了说,你这是涉政!进宫这么多年了,自己是什么人、该做什么事,你还不清楚么?一副颠三倒四的样子,也难怪许多年不得晋封。”
这话说得很重了,荣贵嫔一脸无地自容,低着头俯首在地,不敢抬头,嘴里喃喃说着告罪的话,说一时糊涂下次不敢之类,还说并没有为谢家获罪委屈,刚才只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表妹一时激动才鼻子酸,绝对没有别的意思,请太后别误会云云。
太后冷笑:“误会?这倒是又怪上我了么?”
“嫔妾不敢!”荣贵嫔不停叩首。
太后斥道:“起来,回去反省,别扰了我的兴致。和你生一场气,一会儿我还用不用膳了?”
荣贵嫔灰头土脸爬起来,弓着腰倒退着离开了。
馨宜低着头将自己当透明人,耳朵里听到荣贵嫔在外头哭出了声,是一路哭着离开的宫门。她哭的声音不大,但是这屋里屋外都因为太后发怒静悄悄的,她的哭声就听得很真切。
太后哼道:“不知所谓!”
看到荣贵嫔搁在旁边桌上的点心,说:“拿去给小丫头们吃了,我看着烦。好好的春光降至,做什么桂花糕。”
仿佛荣贵嫔这个人,就像她做的糕点一样不合时宜。
有宫女连忙把点心匣子撤走了。
馨宜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这个时候,出言劝一劝太后,把气氛活跃起来也好,但是馨宜选择了沉默。
她不想介入荣贵嫔的事情太多。
来这里奉承太后只是为了自保她和萧庄宜,至于谢家的荣辱兴衰,暂时不是她有能力参与的。越是惦记老太太,越是不能贸然出头。
她就暂时做一个安分的小姑娘好了。
还是太后跟前的老嬷嬷第一个出言想劝,让太后把火气收一收。
太后跟老嬷嬷抱怨了几句,说宫里这些人都不让她省心。
看到馨宜在一旁低头沉默的乖巧样子,太后眼露欣慰,还好,这孩子是个明白懂事知分寸的。
要是馨宜给荣贵嫔帮腔求情,太后就不打算留她吃晚膳了。
“孩子,你过来,没吓着吧?”太后朝馨宜伸手,脸上重现笑容,“你别看我现在整日乐呵呵,年轻时我也是脾气很急躁的,跟前的人都怕我。今儿你见识了我发火,以后还敢不敢来陪我吃饭了?”
馨宜走回跟前,腼腆地笑道:“没吓着。只要您老人家不是对我发火,我就敢来。”
逗得太后大笑,让馨宜接着一起挑拣珠子。
馨宜挑了几样,拿过剪刀裁好了纱绢,手指灵巧地一番动作,很快就做出了一朵小巧的桃花,活灵活现。
嬷嬷凑近了看,称赞道:“看着跟真的似的,果然手艺好极了,太后您是不是也当它是真花了?”
“可不是。”
太后将那朵小花放在手里前后左右仔细端详,“这孩子,手怎么就这么巧呢,怪道你外祖母被你的花树骗了,这么以假乱真,谁能看得出来是绢花?”
馨宜的手艺的确是好。宫里女人闲时寂寞,会做珠花头花的人很多,太后见过许多精致花朵,可是还从没见过馨宜这样的做法、这样的别致风格,而且又这样逼真。
“你做一整枝桃花出来,插瓶里我看。”太后说,“今儿一晚上能做出来吗?”
馨宜抿嘴笑道:“当然是能。只是,晚上饭后还要给你按揉肩背。”
“那有什么要紧,明日再按也可以,我现在就想看你做桃花。今年天气比往年冷些,往年这时候桃花杏花都开了,眼下看这样子还得等个十天半月的,你就先做点绢花来给我先看一看。”太后兴趣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