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紧紧将白风荷抱在怀里:“今天我听他们说,曾抢过你的钱?荷儿,我下次带你去县里,把你的钱都存进钱庄吧,这样他们不容易找到!”
白风荷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吧,我会把钱放好!”
“我可能要走了……”元青峰感概,“你一个人在镇上,一定要好好的!荷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定会,你放心吧!”
要走了?白风荷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他们不是才……怎么就要走了,这一走得去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去干什么?
她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出来,可最先出来的却是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她把头埋起来,不想让他发现她在流泪。
元青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尚有余孽没有肃清,荷儿,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今天才知道孟知连的身世……”
白风荷忘了自己还在落泪,猛地抬起头来,从窗户穿透过来的微光打在她脸上,那两行泪痕闪着光亮,元青峰慌了。
“孟知连的身世很不简单,他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余孽里的粮草官!”元青峰轻笑一声,“一见他我就觉得不对,看到我就到处躲,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一条大鱼!”
白风荷顿时紧张极了,急切问:“你想……”
元青峰心里有点不舒服,心想,这孟知连该不会和她见的次数多了,不忍心吧?找到前朝余孽藏起来的财宝,关键就在这位孟知连身上,如此巨大的功劳,要说他不想要那肯定是骗人的,只是他这小媳妇儿……
白风荷见元青峰的脸色不太好,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想了想,她缓缓说道:“我也不想和前朝余孽有任何牵扯,说白了,我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如果上面有人想借此对付我,不过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我想说的是,他的父亲犯了错,他才多大?再说了,他是我请来的账房先生,不要钱,供吃住就可以了……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去找一个识字的账房先生来?”
白风荷挑了最委婉的说法,这也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尽管和孟知连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就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父亲犯下的错,和他有什么关系,放到现在,他不过是一个未成年,别说他没犯错,就算他真的犯错了,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呢。
元青峰挑了挑眉:“你真这么想?”
白风荷轻笑一声,笑容里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来,元青峰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吗?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心里想象的丈夫,应该是无论何时何地,都站在她这边,和她一起孝顺父母,和她一起生儿育女,一起渐渐老去……额眼前的元青峰,他似乎有点陌生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心中有点难过,她微微摇摇头,“不这么想,我能怎么想?我和他非亲非故,难道我不该这么想骂?”
白风荷其实心底是软弱的,但又是坚强的,如果她和元青峰真的不是最合适的一对,那么分开就是了,何必到死都纠缠到一起?这不是她的风格!
元青峰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伸手将白风荷拉到自己身边,“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的身份,让你防备他一些,我这一走,总得要把你这里的隐患解决了,要不然,你让我怎么放心?”
白风荷看上去很乖巧,不说话,温柔得像水一样,只要她自己清楚,她从不是这样的人,或许她不擅长跟人舌尖上争锋,但她有自己的主意,且十分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个结果,很难改变。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动他,我会尽快给你找一个账房先生。”元青峰心里就自己的计较,却不知道此刻他在白风荷心里,渐渐地已经变成了一个熟悉人。
白风荷觉得无力格外闷,沉闷的空气压抑得她无法呼吸,打开门,院子中间站着一个人,清冷朦胧的月光,冷风吹拂而来,他仿佛没有知觉,任由自己被冷风包围,一点一点侵蚀掉身上的温度。
白风荷披上一件衣裳,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孟知连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正在上中学吧,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只要他认错,都值得被原谅,她讨厌元青峰那种自以为是为了她好,却不信任她,厌恶他为了前程牵扯到这样一个男孩子身上……
“刚刚他都告诉我了!”
孟知连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手塞进嘴里,阻止自己发出声音,白风荷递给他一记淡然的微笑:“难怪我一开始看到你就觉得你身上有一股书生味,这是别人模仿不来的,刻在你骨子里,一辈子的东西。”
“你在那时候就怀疑我?”孟知连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惊恐,还有压抑不住的害怕和担忧,前朝已经消失十几年,他熟读史书,自然明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可他是余孽的儿子,从他的父亲被抓之后,就一直担心自己的下场,尽管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
“不,我那时候是同情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那么一双干净澄明的眸子,我一时心软,没想到你还识字,正好解决了我一个大麻烦。说实话,如果不是元青峰,我不想深究你的身世,每个人身上都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也许是秘密,这是他的权利。”白风荷对上孟知连的眼睛,“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怀着任何肮脏的心思接近你,再说了,我也不是能掐会算!”
“现在准备怎么处置我?”孟知连低下头去,短短一瞬间,他似乎丢失了精气神儿,给人一副行将就木、行尸走肉的感觉。
“我又不是那些当官的人,怎么知道该如何处置你?”白风荷笑了笑,“孟知连,你是怎么躲过他们的抓捕?”
“从我们败了那天开始,我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在十年前,我就被送给孟家养,除了我爹和我娘,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元青峰,我小看了他,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泥腿子,一朝飞上了枝头,哪知道他竟然调查我……你们会杀了我吧?我劝你们还是杀了我吧,那什么财宝,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从来没告诉过我!”
“这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一个关起门来做点小生意的商人,不小心和你牵扯上了关系而已。”白风荷摊开双手,“我很无能,你为我干活,我却连保住你的能力都没有,希望将来,你不怪我!”
孟知连猛地抬起头,他无比诧异,白风荷是元青峰的妻子,她不应该高兴吗?抓到了他,怎么也算立功了,为何她会给自己道歉?
白风荷心中悲凉,作为一个老板,她没有能力,不能保护给自己打工的人,她凭什么做人老板?凭什么要人家为自己干活,凭什么让他为自己卖力?
“对不起,我说的真的。你的过去和我没有关系,可你是在我这里被人发现……对不起。孟知连,从你逃出来开始,一路上你乞讨,却又拉不下脸来,宁愿被饿得头昏脑花,我相信你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可我没本事,我的账房先生,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你别怪我!”
白风荷说得太真诚了,孟知连一时间都傻了,好半响,他才惨笑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自古成王败寇,王朝更迭,本就如此,我早就劝过我爹,可惜,他们一直怀着希望。那是我爹活着的希望,我不忍也不想打破,如今我爹终于解脱了,我就彻底放下心来,这次被你们发现,我也无话可说,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们这些前朝余孽落脚的地方?”
对于孟知连的一番话,白风荷很惊讶,难得他是个明白人,只是这古代……一直以来,只要那种不自信的王朝才会想把前朝的一切都消灭,因为担心被推翻,而真正强悍的统治者,是不会在乎这些,他只会让百姓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不愿意战争,从根本上磨灭掉百姓反抗意识。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白风荷突然吐出这句话,“我突然想起这句话来,不好意思,一个真正强大繁荣的王朝,是不屑于你口中的余孽。”
孟知连突然有种遇到了知音的感觉,眼前的姑娘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蛋,一开始他看不起她,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长了一张好看脸蛋的乡下村姑,她懂什么?可是现在,他知道她都懂,她什么都懂……激动蔓延到他脑子,就在他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看到孟知连傻傻地盯着自己身后,白风荷心中明白是谁,却没有回过头去,嘴上说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日来过,才会珍惜,她以前不知道,可现在她明白了!
元青峰见白风荷走来,很自然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两人均不言不语,一前一后回了屋子。
元青峰默默地为她解开衣裳,默默地掀开被子,他想伸手去抱住她,却被她不经意躲开了,他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白风荷恍若未见,自顾自地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闭上眼睛,她回忆着孟知连的话,这孩子是个通透的人,就这么没了,挺可惜的。
可她能怎么办呢,求元青峰?这不可能,元青峰想用他来换前程,就算元青峰是真的爱她,为了她,留下他,可孟知连是前朝余孽,多少个朝代,这样的人,不全都死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