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稳婆就笑起来,“四奶奶别大意,现在还早着呢,等真正痛起来,才知道难受。”
傅沉烟讪笑,她想象不到会有多痛,心里又开始打鼓。
崔妈妈和周妈妈都闻讯过来了,几个妈妈虽然都没有自己生产,但都是经历主子生产的,七嘴八舌的宽慰,傅沉烟笑了笑,又放松不少。
这样的有一阵没一阵的疼痛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亥时,孩子还没动静,稳婆几次检查,都说还早,所有人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喘,贺景梧在门外大喊,想要进来,已经拴了门。
傅沉烟疲倦的闭着眼,虽然痛得不狠,时间长了也耗体力和精神,梅巧新炖了一盅鸡汤送来,“四奶奶再吃点东西,一会有力气。”
大家都称是。
不巧的是,傅沉烟刚接过碗,冷不防就从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疯狂的疼痛,她禁不住大叫一声,险些把盅砸了,幸亏梅巧眼疾手快地取走。
人群倏的围拢过来。
疼痛由此加剧,一峰攀着一峰地高涨,而且一波刚刚过去,还没来得及喘息歇息,下一轮疼痛又开始了。
刚开始,傅沉烟还能坚持,十指紧抠被子,趁着疼痛的空隙赶紧调整呼吸,迎接下一次撕裂的痛。
时间长了,傅沉烟气息紊乱,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觉得疼痛如同大海深处的地震,激发出滔天海浪无休止的冲击巨岩,全身的骨头都被震裂、皮肉被拉扯撕碎,她目光开始模糊,气喘吁吁,控制不住喊叫起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被打开,有人说,“大夫人来了。”
傅沉烟想睁开眼细看,又被一波巨浪撞得四分五裂,大喊着滚落一片汗水。
有人在床边坐下,有只手握住她紧绷颤抖的手,清凉的感觉从手背传入,稍稍缓解了疼痛,她勉强笑了笑,唤道,“母亲——”
清凉的手抖了下,床边人轻声道,“别紧张,坚持一下。”
傅沉烟吃力的喘口气,再次疼得意识模糊,只有手背传来的温度让她意外的觉得温暖,恍惚回到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傅家的三姑娘,每次生病,母亲罗氏都是这样陪在身边,握着自己的手。
“娘……”傅沉烟合着眼,迷迷糊糊的喊。
手被带动狠狠抖了下,接着被握紧。
时间过得缓慢,在傅沉烟越来越急促和剧烈的疼痛中艰难前行,又被所有人紧绷的神经和七嘴八舌的声音压住,更加难以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傅沉烟无数次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又一次次坚持清醒过来,汗水如雨、目光涣散,从二月初一熬到了初二。
曙光透户,熹色破窗。
贺景梧在外面等着快要发狂,屋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如同万箭穿心,多少年沙场重伤都不曾有今夜难过,他不停的拍打门,喊着妻子的名字,几次都想破门而入,又被里头的人疾声阻止,说是男子见了分娩,会有祸事。
乱哄哄中,他也不知道这祸事指的是什么,万一落在傅沉烟和孩子身上呢?他只好强行压住心中狂躁,继续在门外跳脚。
向来稳如磐石、是军中定海神针一般的镇关大将军,此刻方寸全无,像只没头苍蝇在廊下乱窜,要是被朝中同僚或是军中部下看见,一定会惊得自戳双目。
就在傅沉烟再一次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精疲力竭快要死去时,就听稳婆大喊道,“露出头发了,四奶奶使劲!快使劲!再使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