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既是皇亲国戚，又是簪缨权臣，按规矩和习俗，不但命妇要入宫给皇太后、皇后拜年，就是子女也应该同往，共沐皇恩，但大夫人一向疏漠，大家都习以为常，加上大少爷驻守边疆、三少爷外放未归，赵氏自称身体不适、曾氏小产、傅沉烟行动不便、贺闻蓁刚定亲……诸多原因攒到一起，今年，索性谁都没去，只有在京为官的几个男人混在百官中给皇帝拜了个年。

皇帝对贺家多有纵容，什么也没说，赏赐一次不落，只多不少。

皇宫不去了，亲戚之间总得走动，别的不说，与冯家是必定有来有往的。

冯家很热情，先来人了，大少爷冯泽谦、大奶奶吴氏和二少爷冯泽宁三人一道来的，二姑娘冯悦清倒是没露面。

傅沉烟虽然挺着大肚子，但亲戚来了，还是坚持过去见一面，先让丫头去打听好了，知道冯家两位少爷已经去闲居磕过头，又给大夫人拜了年，现在都在前厅，有大老爷和贺景梧陪着，后头九榆堂只有吴氏。

大夫人坐在主位，说是陪着，其实没话说，神色淡漠，自顾自的喝着茶，似乎不太喜欢吴氏，但吴氏没用自知之明，不停的在说话，大夫人又不搭话，少不得周妈妈在旁边迎合，累得够呛。

傅沉烟一出现，周妈妈立即眼睛放亮，笑咧了嘴，笑眯眯的迎上来，“哎哟我的四奶奶，您怎么来了？这天寒路滑，可得注意些，快坐快坐，喝杯热茶。”把吴氏撂在一边。

傅沉烟向大夫人行了个礼，又对吴氏笑着点点头，这才回话，“听说弟妹来了，我过来坐坐。”又特意的对周妈妈笑道，“周妈妈今儿想必很忙，前前后后的哪里都得操着心，你就忙去吧，我在这就好。”

周妈妈感激不尽，却笑道，“四奶奶真是善解人意，我先扶夫人进去，夫人昨夜没睡好，有点头晕，四奶奶，表大奶奶先坐着说会话。”

大夫人是无奈之下才陪客的，侄儿媳妇过来拜年，总不能不见面，但是一见面，对方就滔滔不绝的说开了，依她往常的性子，早该拂袖而起，任人评说了，但不知为何，心头恍惚了一下，强忍着留了下来。

按说，贺闻蓁与吴氏同辈，能说得上话，但两人性子不睦，一直很少往来，这一次，贺闻蓁干脆借“定亲后不能随意走动”为由，连面都不见了。

周妈妈总管事务，每天忙的团团转，能和吴氏说两句客气话已经难得，哪有闲心听她絮叨？但大夫人不走，她怎么敢走？硬着头皮也只能应付。

因此，傅沉烟的一句话如同久旱甘霖，大夫人顺势说了句“也好，你们妯娌俩随意说说话，我就不陪了。”搭着周妈妈的手走了。

吴氏没太在意大夫人的去留，目光一直在傅沉烟的大肚子上睃来睃去，酸味直冒。

两年前，吴氏怀孕，令人惋惜的是，都快六个月了突然流产，落下个已经成形的男婴死胎，知情者无不叹息，吴氏哭得寻死觅活，至今未孕，她眼下见着傅沉烟的大肚子，怎不眼红嫉妒？

“四嫂这孩子可真是福大命大，四嫂这么走来走去竟也没摔着碰着，太难得了。”吴氏冷笑，“不像我那孩子，短命，我成日里在**躺着，冷不防走两步就没了，你说，这是不是命？”

傅沉烟端茶，慢慢喝了口，没急着接话。

说起来，吴氏流产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当时还没成亲，不管外面的闲事，但嫁过来之后，耳边出出进进的都是哪家哪户的宅院闲话，免不了就听到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