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夫人从宫中犯病,回来的当天傍晚,宫里就送来了无数珍稀药材,同行的还有三名御医,只是这连人带物的,连九榆堂的门都没给进,多亏了贺景梧在家,引去前厅,自己接待。
宫里来的老宦臣是看着贺景梧长大的,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有资历,无野心,忠心耿耿的只当自己是个伺候主子的老奴才,因此,莫说后宫上下不敢轻视,就是朝臣,也多有几分敬重。
贺景梧请了老宦臣与御医在前厅吃茶说话,听御医们叨唠一番,御医们奉命而来诊治,却连病人的面都没见着,既抑郁又为难无法复命,他恭恭敬敬的代母致歉,“有劳诸位前来,景梧感激不尽,家母素来喜清净,自忖身体无大碍,不肯兴师动众,引人腹诽,此事我只当亲自向皇上谢恩,诸位不必为难。”有他这个话,众人松了口气。
次日,贺景梧朝会后想单独和皇帝说会话,意外的是,皇帝竟以“疲郁,有奏缓缓”给拒绝了,贺景梧注意到当时皇帝在朝会上的确愁容满面、老态垂垂,就只让老宦臣转达了谢意作罢。
转眼,这事已过了大半月有余,宫中再提亲事,想来是皇帝仍未死心。
大夫人会怎样答复?再次赶出?再打骂一顿?
“大夫人把人晾在前厅,连口水都没有。”
“……”
傅沉烟忧心大夫人这么不给面子,最终让皇帝失去耐心,厌烦之下对她、对整个贺家不利。
目前,万幸的是,贺景梧等人鞠躬尽瘁没有差错,皇帝也算英明,但,万一呢?万一呢?谁的耐心经得起没休止的冷遇和刺激?
“去请薛妈妈过来。”
傅沉烟心里做了决定,和薛妈妈坦诚相对,说了自己的想法,又道,“我想让薛妈妈去闲居,请示一下老太爷,我知道老太爷早已不过问俗事,但现在太子和二姑娘的亲事迟迟不决,老太爷再不露面,事情发展下去,后果难以料想。”
“四奶奶所言极是。”薛妈妈匆匆离去。
虽然没正面参与,但傅沉烟自忖再一次插手了家事,心中惴惴不安,连平时燕窝后小憩的习惯也忘了,半卧贵妃塌,胡思乱想。
地龙已经烧起来,屋子里温暖如春,傅沉烟心中担着事,闷热不安,怕老太爷不肯出面,又怕大夫人怒自己多管闲事,更怕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扭转事情往另一个更加不妙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个时辰后,薛妈妈回来。
“四奶奶放心,老太爷亲自去找大夫人了,宫里的人也走了。”
“知道怎么说的吗?”傅沉烟心一紧,追问。
薛妈妈低声道,“我在门外,只听到几句,老太爷说,贺家今日之势鼎盛,理当行事低处,退避锋芒,你本意是要远离廷争,避开烈火烹油的危机,这是好事,不过过犹不及的道理怎就忘了?这般固执不让,一则惹帝怒、失帝宠,就是连储君也一并得罪,二则朝野不乏妒忌贺家者,若是让他们抓住不放,虽无倾覆之忧,到底扰了清净。”
傅沉烟这才松了口气,老太爷向来自称俗人,说的话也不是什么之乎者也的文雅辞藻,一字一句都是实实在在,讲的是贺家今时与将来的兴衰荣辱,大夫人没道理连这个推心置腹的善意都要拒绝。
只是,这一次老太爷解了拒之门外的尴尬,接下来又将如何?
老太爷要重新主持大局,还是依旧任由大夫人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