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我用了力道,使劲儿地捶门,不停地捶,不歇气地捶。
终于,刘培莲被我扰得实在睡不得了,才慢悠悠地给我开了门,露出一张睡得迷茫的大脸。
“姑奶奶,什么时辰啊?!”刘培莲一副火大的样子:“侬要作死哦!”
我却不说话,将已处理好的册子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怀里,道:“这些我都处理完了,你赶紧签字,然后按照纸张上的联络人通知支领,不要延误了军情。”
“嗤,军情。”刘培莲有些不屑地笑,好像没睡醒似的这话顺着他的嘴下意识地就说了出口。
我狐疑。
还没等我细细品出他的意思,刘培莲反应过来,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好好好,姑奶奶,我醒了就去办好伐?”
“不行!”
我伸出一只手,撑着门不让他关上,坚持道:“你现在就签字,我看着你签。”
刘培莲拗不过我,只得披上衣服在我的注视下将大名誊了上去。
嘴里还不依饶地道:“诶,我说你这数字都是编的罢?啧啧,小姑奶奶,我可告诉你,虽然严侍郎是你的靠山,可捅出篓子来他可保不了你哦。”
我不搭理他。
“我要回趟国子监,这些需求你别忘了喊人来支领。”
“好好好,真不知道谁才是军需部的司长,姑奶奶你可是天天地把我支棱团团转。”
刘培莲不耐烦地扔下笔,大门“哐啷”一声,在我眼前关合上。
我去洗了把脸。
黄铜镜里的我,面色蜡黄,双眼凹陷。
眼下的红血丝,黑眼圈十分抢眼,眨一下眼好像需要很大力气。
抬头望了眼天上的艳阳,只觉得眩晕,我闭着眼扶着桌子站了许久,才缓过劲。
挑了件颜色稍微粉嫩的衣裙,这还是曾经严决明送我的那匹烟紫垂花锦做的,衬得我肤色红润些,有些人样子了。
接连饮了两壶凉茶,我才清明些。
便出了门,直奔国子监。
一路上,京城街道,人烟稀少。
而国子监,几日不见,也变了模样。
门口的侍从不知何时撤了,大门外敞,一路毫无阻碍地进了院。
不知是停课的缘故,还是天色尚早,整个国子监没见到什么人影,清晨薄雾下,显得分外寂静。
我一路行至算学部。
算学部的样子没变,还是那间破落小屋,大门外敞。
信步走了进去。
我的桌子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貌,没有发生改变。
秦离若的桌上摆着好些算题,想来这些日子他都在攻克算学难点。
如今战乱,学子停课,我们之间共同畅想的算学改革,怕是要搁置了。
可我心里对这件事儿,是没有放下的。
我坐了下来,打算等秦离若来。
想起原本自己抽屉里还有个小毯子在,准备盖着睡一会。
可我一打开抽屉,格子正中却躺着一只赤金挂珠钗。
我有些惊喜,这是准备送我的吗?
轻轻地拿出,对着镜子插进发髻,叮当作响的金铃铛在耳后发出悦耳的碰撞声,钗首镶着一颗赤红宝石,看着就很是贵重。
我小心地将钗子解了下来。
这样贵重的首饰,要花他不少银子,可我却囊中羞涩,礼尚往来,看来我得好好攒一攒银子了。
将钗子原路放了回去,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将底下的毯子抱了出来。
心里美滋滋地盘算,若是等我俩老了,便寻个山高水长的地方,每日耕田织布,办个私塾,将我俩的算学心血传播出去。
到时我要拿出从前给傅书业做饭的手艺,将他喂得白胖白胖,届时他阿娘也定不会再反对我俩了。
这样畅想着未来,我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我好像又做了梦。
梦里秦离若与我一道回了鲁县,傅书业升级当了爹,我开心地疯了,要给娃娃打个金镯子。
秦离若牵着我的手,将那金钗插入我的发髻,他说,我戴这金钗,好看。
六口之家,傅书业抱着娃娃,阿爹阿娘牵着手,秦离若搂着我的肩。
正要准备开饭,却听屋外有人喊着,金舜太掖开战了!
傅书业扔下了娃娃拔腿便冲了出去。
阿娘一个没接住,娃娃就扔在了地上。
一片混乱。
娃娃,他咋不哭?
嫂嫂呢?
快叫嫂嫂来看看!
我心急的很。
可阿娘眼神好生古怪,好像从来就没有嫂嫂一样。
我在梦里大喊大叫。
“傅书业,傅书业!”
“亚子,亚子?”
睁开眼看着秦离若的脸庞距离我如此的近,他将手舞足蹈的我拢在怀里,轻柔地拍着背,哄道:“你梦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