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歌一步未退，面上浅着一丝笑，“鬼魅嘛，又不是没做过，我上一次来见你时，不就是如此。”

两个人，只余了一步之遥。

雪漓身后的风暴已然平息，除了被阮歌的结界挡在外围的星曦还在跳脚，其他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无声无息。

一夜雨过，天边乍开一道白光，天色将明，雪漓却仍是未动，连阮歌也只看得见她面上残留的泪痕，却看不清她此时的所思所想。

“雪漓，天亮了。”阮歌望向林间的远处，那道白光慢慢变得刺眼。

“这百年里，你去过人间，”雪漓像有些期待地问，“它好吗？”

“它？”

阮歌不知她所问何意，垂了垂眸，摇了摇头，“各国的战争，时刻还是在发生，人间的每个角落都还是有着尔虞我诈，有着人与人的不公平，还有贵贱之别，低层的百姓活的依旧艰难。”

“但是，”

她扬了扬眼睫，目中带了希冀，“也有人在为着改变这个世界而做出努力，也有人在为保护一方百姓而不顾自己的生命，还有人，虽然平凡，但仍向往着未来的生活，虽然艰辛，但都没有放弃上进，我们所谓的人间，它比天霄复杂，比天霄多了生、老、病、死，爱、恨、嗔、痴，但也比天霄多了经历的美好，多了生活的丰富，还有你也曾有过的，人情味。”

“我也曾有过的...”

雪漓的苦笑，凄凄得心碎，她飞身跃起，到了整个山林之巅，那里是她的儿子，一直赖以保存肉体的地方，自他的魂魄被打散后，她将他放在那里，就从没有挪动过。

她把他抱进了怀中，这个数百年来，都未睁过眼，让她看上一眼，唤过她一声“娘”的婴孩，这是她对着世间唯一的留恋。

“孩子，”雪漓的眸光重现，漆黑的眼眶又复了往日和他说话时的柔情，“做神没有那么好，也许做人，你还能快乐些。请你原谅娘亲的自私，把你捆绑了这么多年，孩子，不管将来你在哪里，你一定要记得，娘亲想你，会一直很想很想你。”

雪漓将他举起，面对着阳光，她周身的灵力散开，把他包裹在其间，忽的，那灵力如浴火的凤凰，旋开一阵金光，耀得还在林间的阮歌和星澜都睁不开眼。

“雪漓...”阮歌轻声，带着叹息。

婴孩的肉体就在那阵金光里，被燃烧成了一团火焰，火光照映在雪漓的眼底，又从她的眼角滑下。

火焰燃烧殆尽之时，骤然升空，化散成了两颗灵球。

一颗是雪翊的灵魄所化，一颗是她的孩儿。

雪漓握住了这两颗灵球，缓缓地降落回到地面，她站在阮歌的面前，“雪翊的魂魄，我的仙师会来收回，我的儿子，请你将他带给卿萝，替我求求她，帮他转世到一户安乐的人家，不用大富大贵，一生平安顺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