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脸色苍白，唇色清淡，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家王爷，视百里铮如无物。

百里铮见惯了大场面，这档子落脸面的，他也不当成一回事。东越派来的安车四平八稳，尺寸宏大，别说趺坐，就是横躺打滚都足有空间。

他兀自给自己倒茶。“不过一日不见，九王妃便如此憔悴，跟着老九不够滋润，倒不如跟着本王，保准让你艳光四射。”

百里牧冷脸以对，他素来护犊子，这回老六蹬鼻子上脸调戏，他差点出拳头了。倒是晏晏拉住他的衣袖，劝说道：“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六王爷省点精神吧。我不过是微末之人，难为您赏识了。”

百里铮饶有兴致，“本王确实很赏识你，跟你提过许多次了，跟着本王有前途，起码能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百里牧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没完没了。

晏晏道：“我是有家室的，您准备看着我死么？”

此言一出，两位王爷俱是一震。三个人当头当面，没辙没拦聊开了，涉及生死人伦的敏锐话题，原来是这般震撼人心。老六扪心自问，真能看她死不成么。

老六纵观天下，他没怕过谁，可如今越来越心颤。她总有办法让他心惊胆战，心狠手辣，却貌若桃花，一身诡计心眼，却待人老九赤诚如一。这样的姑娘，怎么他就没有遇上。

晏晏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舟车劳顿两月余，剩余的日子掰手指倒数了。过了江南气候温润，细雨缠绵如丝，晏晏却时常周旋病榻。

百里牧广派了人手，几乎挖遍了中原大陆每一处，始终找不到林半枝的下落。现下唯有入东越国皇宫，与赫迪云璟谈一谈交易了。

都是聪明人，更知道利弊，也更懂得舍弃。百里牧手上并没有值得交易的筹码，但他只能放手一搏。

雕栏画栋，宾客如云。满城开阔，放眼往下，天高云低。

两位北靖国王爷一身锦绣官服拾级而上，丹陛两侧红绸飞扬，喜庆祥瑞之气布满整个皇城。

皇室饮宴规格隆重，两位王爷坐在赫迪云璟下首。

早已过而立之年的赫迪云璟气宇轩昂，若说二十出头也不为过。恢弘的金龙黄袍加身，冕旒之下是盖世冠玉的容颜，皇帝长得这模样，又精致又大气。只不过听说他罢黜了后宫，至今膝下空虚，不免让人咋舌。

百里牧一直找不到机会与赫迪云璟单独面谈，毕竟求人帮忙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百里铮偏过头，瞟了百里牧一眼。“你想找赫迪云璟要林半枝救你的王妃么？别做梦了，林半枝早已不知所踪。医者有医者的固执，他忠心前任皇帝，对继任十分不满，皇权不容撼动，更不容挑衅，自然是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了。”

百里牧抿唇不语，如今越发不待见老六。索性他遇上了旧相识，提着酒盏到邻桌去攀谈。他侧眼望向灯火恢弘处，赫迪云璟整饶有意趣地看他，四目相视，两人皆是一笑。

一瘸一拐的御前大监寿安走下台阶，恭敬地比了个请的姿势。“九王爷，请您移步南书院。”

南书院是赫迪云璟的私人茶室，近几年他静心茶艺，书香茶香杂居，令他繁冗心头偶尔觅得一方净土。

年富力强的君王自有煌煌气魄，这是岁月赐予的瑰宝。只不过时光太残酷，容易把人抛，遥想当年他的父皇也该是举手投足之间霸气昭彰的君主，可惜，如今，老朽，却又拼了命的想要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