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冬夏的表情，他的面上这会完全没有了最初的骄傲和自满，只是一会红一会白精彩的很。

“孙军校还记得这个酒楼吗？”澄雪挑眉问道。

冬夏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沉默半晌道：“记得。”

“喔？”澄雪。

“当年是小姐在这个酒楼前买下了我，我才没有被爹卖入酒楼，”

澄雪品了口茶道：“你如今衣锦归乡，可见过你的家人？”

“家母和弟弟、妹妹都好，要不是小姐当年给了大笔钱，她们恐怕不是被饿死，就是像我一样被爹卖入青楼。”

“原来你都记得，”澄雪手指轻轻敲打地桌面，看了眼抬不起头来的冬夏。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姐，请说。”

澄雪认真道：“我自以为对人心的掌控无人能及，却不知道你何时存了背叛之心，能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有了二心吗？”

冬夏脸色发红，青筋微突，但还是低声道：“在一次舞会，我喜欢的人一身华裙如同贵女，而我却只是一身粗布长衫的小厮。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拥有财富和权利。”

秋兰闻言，瞬间红了眼眶，“冬夏，你知不知道，小姐这么多年一直在磨炼你，就是为了有一天将四锦记交给你打理。”

见冬夏怔怔，满脸不可置信，澄雪牵了牵唇角起身。

“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她重新取过挂在船壁上的花灯，道：“如果你不是秋兰心爱的人，我有一百种方法结果你的性命。”

冬夏攥了攥拳，倔强地抬起头：“小姐，我已经不再是你的仆人，如今我是蜀系上了军册的军校，您无法决定我的生死。”

澄雪靠在游船的窗边嗤笑一声道：“冬夏，你跟在我身边学了这么多年，长进却很少，今天我便给你上最后一课，谁说杀人非要自己动手？”

冬夏忍不住绷紧后背，澄雪轻轻笑道：“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我，你和程未却偏偏要以我最珍贵的人威胁我。你不觉得最近蜀系和渭系的战争总是频频失利，太过诡异吗？”

冬夏大惊：“是你？！”

澄雪将花灯伸出窗外，夏日的夜风吹动着花灯，烛火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不是我，是你啊冬夏。”

冬夏微微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澄雪似笑非笑道：“那些传给渭系的机密电报都是用你的代号发的，所以我说泄露蜀系情报的是你啊！”

冬夏闻言脸色发白，豁然起身：“我没有，你陷害我！”

澄雪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花灯扔在河里，“现在有人正往程未的家中送你的调查报告，从这条街到程未家中坐黄包车……只有十五分钟。”

冬夏心中惊怒交加，她却转过身，神色淡漠：“如果你被抓住，后果只有一个死字。这十五分钟，便是我为秋兰而给你留的一线生机。”

冬夏站在船舱中浑身发抖，如坠寒冬。

他渴望了多年的功名利禄、权利富贵，明明已经唾手可得，却就要这样毁于一旦吗？

澄雪坐回矮凳，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声道：“当然你也可以留下，赌一赌程未会相信自己的情报组织还是相信你。”

冬夏紧紧闭了闭眼，他本来就是背叛了小姐转而投了程未，如今证据确凿，程未绝对只会杀了他。

他睁开眼跑到船尾，对船夫道：“快，将船靠岸，我要上岸。”

只是船夫却不理他，只抬头看了看澄雪。

原来，连他雇的船夫都是小姐的人，冬夏此时才恍然。

再看小姐，她仿若未闻，只是坐在船舱中央悠闲地品着茶。

来不及了，冬夏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便向湖中跳去，他必须游到岸边寻找路径逃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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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蜀系在和渭系的一场大战中伤亡惨重，郭督军对她的监视便有些顾不得了。

澄雪趁此便带着陆父、妹妹、褚非言、秋兰，坐了火车到了沪上再转做轮渡去米国。

而当程未接到线报想去阻拦时，他们的轮渡已经在公海上了。

夏日的海风炙热中又带着一点湿咸，阿雨在甲板上笑嘻嘻地乱跑，秋兰扶着陆父在身后追她。

澄雪则带着大大的墨镜，靠在护栏上，半眯着眼。

身侧有脚步声，她抬眸看了一眼，是褚非言打伞为她遮阳。

“想到上一次坐轮渡还是冬夏在”，褚非言感叹道。

澄雪望着波光粼粼的海平面，问道：“他后来去哪了？”

褚非言：“做了西去的火车，想来是投靠伍系了。”

澄雪不置可否，褚非言又道：“您之前那么恨他挟持了老爷和二小姐，我还以为您会杀了他。”

她挑眉一笑：“杀人的手段未免有些低级，他既然为了权势富贵背叛了我，那我就让他最在乎的权势富贵化为泡影。”

他就算投靠了伍系也不会有出路，古来三姓家奴都没什么好下场。

“小姐，您用毕生的积蓄去为渭系购买最先进的飞机值得吗？您不是一直恨傅督军？”

澄雪微微垂眸：“我恨他，可是更应该恨的是这四分五裂的乱世。”

为了不名誉的斗争，第一次她失去了亲生父母，第二次她差一点连养父和妹妹也失去。

所以她更要亲手帮怀绎结束这个乱世。

澄雪伸双臂迎着海风笑道：“傅督军的协议书一定要保存好，我可不想为渭系倾尽家产，回头还要被他卸磨杀驴。”

阳光在海浪的折射下有着绚丽的色彩，她很快就会回到思念的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