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转过身不再看她:“如果我说我还是要军情处名单呢?”
她忍不住咬了咬唇,许久,直到口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才开口:“怀绎对我至真至诚,我无法背弃他。”
程未将手背到身后,用力握了握拳,开口:“难道他在你心里比你爹和澄雨还要重要?”
“不,他们在我心里同样重要。”
程未艰难地开口:“我只是要你背弃他,并没有要你杀他。”
澄雪冷笑一声:“程未,杀人诛心。我如果背弃了他,又与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她不能为了救亲人,而杀了爱人!
程未背对着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一刻他疯狂地嫉妒傅怀绎。
不论他告诉过自己多少遍,为了理想信仰,为了得到蜀系,统一天下,没有什么不能放弃。
可是这一刻地悔意就像汹涌的海浪,顷刻就将他打翻。
墙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
正如覆水难收,他只能将所有的感情统统埋葬。
冷冷开口:“那我会杀了阿雨和伯父。”
澄雪豁然起身,掏出腰间的仓紧紧抵在他的脑袋上。
“你敢,你敢动他们一根头发,我一定让你悔不当初!”
程未轻笑一声,后悔?他已经后悔了。
只是再开口却依然冷淡:“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不会放了他们。”
“你……”,澄雪恨不得此刻就崩了他,但她清楚他还是会说到做到。
握着仓的手青筋爆出,却还是不得不一步步后退,缓缓放下仓。
可是胸中的怒气却又像添了油的火,无处可去。
忍无可忍还是抬手对着他开了两仓。
一仓子弹擦过他的耳畔,一仓子弹擦过他的脸颊。
等到他缓缓转过身,脸颊、耳畔都有了清晰的血痕。
她才咬牙切齿道:“程未,你也应该知道,你若敢杀他们,我一定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程未点点头:“我从来不敢小瞧你。”
澄雪收了枪,重新坐下,沉沉地望着他。
他道:“我要你杀了傅督军。”
“什么?!”
他重复道:“我要你杀了傅督军!”
看着她再次陷入天人交战,他继续道:“傅督军杀了你的父亲,难道你真的不恨他?”
她怎么能不恨他?
她怎么不想杀了他?但是怀绎……
这一瞬间爱恨两种情绪激烈地在她心中撕扯着,她却无法克制任何一方。
许久后,澄雪松开紧紧捉住桌角的手,指甲里却已经储满了木屑。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好,我杀他,但是,我不希望怀绎看到。”
她脸上的茫然若失刺痛了程未。
他却仍然只轻声道:“五日后我会以他悔婚的名义,在渭系和蜀系边界制造动.乱,他必然要率军亲自平乱。到时候你便杀了傅兆靳。”
“好。”轻轻地一个字,可是她知道这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将割裂她和心爱的人。
见她应了,程未才道:“到时,我会派人将你接到蜀系,与陆伯父、阿雨团聚。”
等到程未离去,澄雪一个人静坐许久,直到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冷静,才让褚非言开车带她去寄江园找桑寄。
澄雪不过和桑寄一个月未见,却仿佛过了许久,物是人非。
桑寄披着丝绸睡衣,有些颓废地倚在客厅的欧式沙发上。
壁炉里炭火“噼噼啪啪”地烧着。
澄雪坐在客座上,轻轻开口:“桑寄,你最近还好吗?”
只听说她与傅临渊分手,却没想到她竟颓废至今。
只见她将夹在莹白指间的香烟摁在烟灰缸里道:“还好。”
看她这个样子,澄雪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而是桑寄先开口,“傅临渊喜欢你,为什么没对我说?”
澄雪微微一愣道:“他喜欢和怀绎争任何事,不论是权势还是人。”
桑寄却有些嘲讽地笑了:“真奇怪,听到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恨他了,甚至还觉得他可怜。”
可怜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却丝毫不相信他的心意。
桑寄长叹了口气,“前几日,他亲自杀了手下的一个参领,你知道吗?”
澄雪皱了皱眉,并未开口。
在她心中,傅临渊喜怒不定,杀个把人怎么了。
桑寄见她不解,便解释道:“因为那参领自作主张派人刺杀你和少督军。”
原来前几日的刺杀是傅临渊的人?
澄雪略做思考道:“他应是不想杀怀绎,毕竟有血缘关系。”
桑寄笑着拢了拢睡衣:“他们堂兄弟,私下的这种较量一点也不少,傅临渊又怎会因为手下刺杀少督军反而将自己的臂膀砍断呢?”
顿了顿,她继续道:“是因为那个参领牵连了你啊!”
澄雪闻言轻笑了起来:“桑寄,你怎么这么天真?傅临渊那个疯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断手臂?”
桑寄却深深地看了她半晌道:“原来你果真对他一丝情谊也没有。”
澄雪不再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告诉我,桑寄,这个世界上对你最重要的人是谁?”
桑寄托腮想了想:“我之前以为是爱人,后来才发现爱人可以随时抛弃你。所以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我自己。”
澄雪点点头,从手包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
桑寄接过一看,发现是一张契约。
契约中写着自己将拥有四锦记所有分店的三成股份,代价只需要为她打理四锦记的事务。
“这是什么意思?”她抬起手,双目热切地看着澄雪。
澄雪挑了挑眉,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我答应过你,让你成为四锦记的东家。”
桑寄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相信我?”
澄雪点点头,从手包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金色算盘递给她:“这是身为四锦记东家的信物,横梁上方的金色圆珠可以让你任意支取四锦记的财务。”
她将小巧的算盘放到桑寄手中,“你记得,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桑寄忍不住抚摸着手中算盘冰凉的金珠,“为什么是我?”
这是她们第一见面时,她心里便存在的疑问,至今也没有解答。
澄雪对她浅浅一笑,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和我如此相像吗?都在这乱世中孤身一人独自挣扎,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