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男音如穿雾而来的钟声,轻易打破了澄雪的希冀。
她转过僵硬的身子,勉强笑道,“少督军……”
“表妹怎么这么客气?我与表妹可是有婚约在身。”傅怀绎抚了抚袖扣冷淡道。
“少督军,说笑了。”
“怎么是说笑呢?!表哥我都对表妹始乱终弃、见色起意、敲诈勒索了。”
傅怀绎神色平静缓缓吐出的每一个词,都砸在澄雪脆弱的小心肝上。
“那、那都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么气宇轩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俊杰就是少督军。”
她极力让自己笑得像丰收的西红柿般喜庆,期望对方能看在自己真心实意夸赞的份儿,少记自己几分仇。
傅怀绎看着几米远处的陆澄雪,那龇牙笑得比小白兔还无辜,守着门口浑身惊觉的姿势,像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要逃之夭夭。
不禁沉下脸低声道:“过来!”
澄雪望着他深沉如冰的面孔,心中惴惴。
他若是要动手打她左脸,她到底是逃跑?还是将右脸也递上去?
如果逃跑,速度肯定比不过他,被他捉到下场更惨不忍睹。
就算这次真能逃掉,四锦记在奉系势力范围有十几家分店,被破产也不过分分钟的事!
闭了闭眼,为了得到他的欢心,为了早日实现去英吉利,要把右脸递上去!
无条件、一定要把右脸递上去!
傅怀绎看着澄雪一脸视死如归地蹭过来,不禁被气笑了。
“拿来。”
“什么?”
“你费尽心机将素锦斋买下来,又装潢成我喜欢的样子,难道不是为了送给我吗?”
“是……”
“别和我说房契没带在身上?”傅怀绎夹了一块蜜.汁藕淡淡道。
“……”完全被戳中心事的澄雪一脸懵。
房契在身上,但是,完全不是这套路啊?!
她应该作为素锦斋爱好厨艺的新东家,先和少督军介绍自己和厨子新发明的菜,再从佛家经书到人生哲理,然后被少督军视如己出、纳头便拜……
啊不!是视为知己、引为心腹……
理想如此丰.满醉人,现实却总被雨打风吹去……
澄雪无奈放下托盘,默默从口袋取出房契递给面无表情的傅怀绎。
可怜巴巴道:“少督军,我把地契给了您,你能忘记我之前捉弄您的事吗?”
“不能”,毫不犹豫拒绝后,傅怀绎劲瘦有力地手指夹上薄薄的地契想要收起。
但见她一脸肉痛,紧紧拽着地契的另一角眨了眨微红的眼,“……”
松开地契收回手,他恶劣道:“你把地契给了我,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忘了你之前捉弄我的事。但,你若不把地契给我,我一定会长、长、久、久地记得你的仇。”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下一下轻轻击打着梨花桌面,微笑斜睨的姿势一副愿者上钩的样子,把澄雪逼到角落。
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厚脸皮的上位者,真是巧取豪夺,还一副温良谦恭的伪君子、真恶霸!
澄雪忍着割肉滴血的痛楚,默默将地契塞到他手中。
见她明明气极想要咬他一口,还要强装微笑,傅怀绎长吐一口恶气痛快至极!
“拿着”,将桌上的一双筷子递给她,“给爷布菜。”
“那个雪梨、那个豆腐、还有那个竹笋”怀绎随口点着桌上的菜让她夹,他随意又自得的神情像极了吩咐自己的宠物。
真想将筷子扔到他脸上!!!
澄雪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感觉到世界的美好。
“好来,少督军,”她挂上甜腻的微笑围着桌子开始为他夹菜。
“这个雪梨是今天刚摘的,专门快马加鞭从河北运过来给您的。”
“这个豆腐是我工磨的,您看为了磨豆子,我的手都累肿了。”澄雪将手举到傅怀绎面前,佯装可怜地挽起袖子。
只见他似笑非笑扫了一眼她纤细白皙的手腕:“表妹这是又要诱.惑我吗?!”
澄雪心中微噎,把手腕放下道:“怎么会,少督军光明磊落、刚正不阿,谁能诱.惑得了您呢?”
傅怀绎斜睨她一眼:“给爷倒酒。”
真把她当仆人啊?!
澄雪心里忍不住开始默念着各种毒物。
什么鹤顶红、断肠草、七星海棠、悲酥清风……
一边异常温婉地开始为他倒酒。
傅怀绎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酒,丝毫不知她面上笑得岁月静好,心里却正在用十八般毒物花式伺候他。
“咳,我也要……”死皮赖脸跟来的赵慎刚,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惜刚开口便被傅怀绎冰冷眼风扫过,只能默默看对面红袖添香,自己则凄凄凉、自给自足。
满意地看着碗中堆得如小山般高的食物,傅怀绎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后突然又开口:“光这么吃着很是无聊啊,你不觉得给爷唱个曲更好吗?”
……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啊!
澄雪一把将手中筷子拍在桌子上,怒道:“林绎!”
见傅怀绎停下手中的筷子,神色莫测地望着她。
她用力握了握拳,又伸开,为了四锦记!为了四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