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很小,最宽阔的道路,也坑洼得很,因着天冷,路上行人不算多,步伐匆匆,大部分姿势和宝如差不多,插·着袖子低头往前走。
顺着大道,寻到了菜市,顾宝如目光一路巡视过去,遇上自己想吃的菜蔬,才停下,只看,也懒得上手翻看,便直接让人称一点儿。
眼睛盯着摊主的秤杆,确认没有缺斤少两,宝如才慢吞吞开始掏荷包。
付了钱,手就不能缩进袖内避寒了,食指勾着干稻草栓好的菜,宝如继续缓步往前走。
没走多远,双手就冻得僵硬。
顾宝如正在心里犹豫,出了菜市去买上一副御寒的手套,视线里便倏然出现了许多人。
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一群人围拢成个半圆,吱吱喳喳互相交头接耳,虽没听清内容,却在嘈杂的菜市里极其惹眼。
下反应竖直了耳朵,顾宝如加快步伐走过去,站到人群最外围。
她踮了踮脚,目光从黑乌乌的人头里,望进圈内,发现被包围着的,是一个皂衣衙役。
那衙役开口说话,带着东升镇上每个人都有的口音,指着身后刚张贴出来的黄纸,大声宣告:
“朝廷出了新令,今年盘查人口,凡三十岁以内的寡妇,必须在两年内再嫁,凡三十岁以上的寡妇,朝廷则鼓励再嫁,每个再嫁的寡妇,都能到衙门领一块“贤惠”木牌,再嫁的寡妇,凡生下男丁一个,衙门便赏一百枚铜板,生两个,赏两百文,以此类推!”
衙役宣读完新令,围拢的百姓们瞬间哗然。
顾宝如木在原地,满脸愕然,耳朵仿佛捂了一层湿棉,再也听不清周边百姓议论的话,只觉得耳朵嘤嗡个不停。
芳姑身影跃上了脑海,顾宝如心脏顿时揪紧,免不了担忧起来:
芳姑,今年才二十六吧?朝廷这新令颁布下来,那她岂不是……
心上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顾宝如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拎着手里的一把青叶菜离开了菜市,宝如再也没心思逛这东升镇。
忧心忡忡回到了船上,青菜随意扔到船头,顾宝如便立马撑船离开。
船只摇摇晃晃,仿佛她此刻的心,忐忑不安。
瞭望着远处被暖阳照得白花花的江水,顾宝如纠结不已:
要回羊角县吗?
可是。
东升镇离羊角县有一段距离,即便她一刻不停行船回羊角县,也晚了。
盘查一旦开始,她再回去,就是苍蝇飞进蜘蛛网,自寻死路……
顾宝如目光暗了暗,垂眸,看着握在手里的竹篙。
竹篙浸了水,再从水里拉出来,很凉,她双掌虽然已经磨出了足够厚的茧子,却没磨炼出足够御寒的一层皮。
手触碰了水,再遇上寒风,被吹得微微发青。
她几经辛苦,逃了又逃,才终于学会了控船,在盘查前成功逃到江面上;
要是这时回去,一切岂不是白费了吗?
“啪啦——”
竹篙嵌回了船沿的凹坑里,急流行驶的屋子船,在江面上又重新变迟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