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驰捐赠的造血干细胞已经在自己体内开始生长，盘根错节，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乔沐这么讨厌自己的身体。

沉闷感和孤独感将他的情绪紧紧地攫取了。

乔南换了无菌服，敲了敲门，提着他爱吃的葱花鸡蛋面走了进来。

“少爷，该吃饭了！”

“扔掉吧，没胃口！”

乔沐声音带着凉意，乔南微微一怔，顺着乔沐的视线往下看去，唐驰抱着荆姬的模样暧昧而深情。

乔南嘲讽地笑了一声，“大少爷，这样的女人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因为她置气，但是，若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为了她，你倾尽所有，而她永不餍足！”

“闭嘴！”

乔南沉了沉心思，以前，乔沐少爷从来没有和自己发过脾气，最近几次，似乎都和荆姬小姐有关。

乔沐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从在维也纳柯博阁宫殿酒店前演奏《化蝶》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是谁了，谁还能将《化蝶》拉得出神入化？谁还能将《化蝶》拉得如梦似幻？

高中毕业典礼上，追光灯下，她是美如仙子的女神，一袭白裙，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将《化蝶》献给了全校毕业生，更是献给了自己。

他配舞，在舞台上，他第一次假借梁祝的外衣和她在一起。

也正是那晚，悲剧开始发生……

他知道她回到自己身边意味着什么，他太了解她的倔强，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离开自己，而他，神使鬼差地不舍得将她从身边推开。

荆姬，那个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女人，她在自己身边委曲求全，故作温顺地微笑，低三下四地服侍自己，他怎么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就这样，不揭穿，不拒绝，让她待在身边，看着她一笑一颦，看着她媚色生香。

他从随身携带的商务包里取出一款老旧的手机。

手机斑驳，黑白屏，只能收发短信，他将和她认识以后所有收发到的短信都存在了这个手机上。

当初，他是故意错发了信息，告诉她他是濒死之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她才偶尔回复他一条消息。

翻开手机，只有寥寥数语。

“我终于脱胎换骨了！”

那是，他将她送到精神病院以后，为防止她受到二次伤害，伪造了一场荆姬发病杀死林相思的假象，从此荆姬脱胎换骨，洗刷身份，再与林相思无瓜葛，单独住在一个房间里。

“音乐鬼才方夕文做了我的音乐教师！”

那是，他怕她在精神病院寂寞，消耗青春，特地找来了音乐鬼才去给精神病院的病人做音乐治疗，其实是专门给荆姬授课。

“这个冬天或许不太冷！”

那是，她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一个冬天，漫天的飘雪几乎无休止地下了一个冬天，冰冷如地窖的房间里怎么能熬下去？

为了让她暖和，他出资给整个精神病院安装上了暖气。

……

“院方给我们订购了乐坛报纸！”

……

“我终于要出去了！你还活着吗？”

这条消息之后，从此再无音讯。

乔沐握着这支有温度的旧手机，慢慢地放到了胸口。

他何尝不知道她内心的挣扎，只有痛苦到极致的人，才会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才会苦涩到心里，在心灵的冰疆上生发不出语言的花朵来。

而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自己面前的假意微笑和凉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