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霓凰去案几桌前,提笔回信。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知弟平安,吾心甚喜,战事焦灼,愿弟不怒不燥,活用兵法,与敌周旋。盼弟归,姐甚念。’
月霓凰写完,把信上的墨吹干,折好信纸,放在信封里,递给了信使。
这封信一送出去,又是三月杳无音信。
月若澜并未传回一封书信。
月霓凰根本不知他境况如何。
从新年寒冬出兵到炎热盛夏,已经历经七月。
外间冰冷的霜雪化去,升起了炙热绵绵的旭日。
月霓凰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这些日子,她总是莫名的心慌,又总是莫名的眼皮直跳。
她害怕月若澜出事。
这日夜晚,天空阴沉,黑云汇聚,微风四起,云浪翻滚,势若蛟龙气怒,动若海浪喧嚣。
仪芳殿的一扇侧门大开着。
带着热浪的夜风拂来,掀起殿内月白色的帘帐摇曳。
月霓凰侧躺在床榻上,陷入梦魇之中。
梦里,模糊的城中,满地的死尸,血流成河。
宋军与鲁军正激烈奋勇的撕杀着,鲜血飞溅,场面混乱,血腥浓重。
月若澜一身银铠已满身是血,蒙着双眼的白巾也血淋淋的,身上已中三支利箭。
分别在胸前、腹部、手臂。
他身子摇摇欲坠,站在一堆尸山血海之上。
毋庸置疑,那全是宋军的尸体。
月若澜嘴角溢出鲜血,伸手擦干,听见又有将士攻上来,提剑砍去。
又是连杀十几人,与最后一个宋军交战时,那宋军直接一剑穿破了他的胸膛。
月若澜嘴角溢出鲜血,单膝跪在尸山之上。
尽管已满身是伤,月若澜并未放弃,亦挥剑刺破了那宋军的胸膛。
两人互捅了一剑,身上伤口处不断的流着血。
那宋军拔出长剑,又是一剑刺入月若澜的腹部,鲜血潺潺流出,可怖至极。
月若澜意识已经模糊,可仍旧强撑着把宋军一脚踹下了尸山。
由于用的力气过大,月若澜也惯性的往后倒去。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半阖着眼,望着快要落下去的夕阳。
那浅灰色的云层里照射出橘红的光,耀得那灰色的云身上都镀上的一层色彩。
绮丽,静美。
月若澜以为他已经杀光了宋军,终于可以休息会儿,谁知不远处的大批宋军涌来,把他团团围住,纷纷拔出长剑,刺向他的身躯。
“不!!!”
月霓凰从榻上弹坐起来,满头大汗,眸中是未散尽的恐惧与心痛。
她脸色被梦中的景象吓得惨白,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月霓凰惊魂未定,脊背上、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看着宽敞的大殿,知道刚刚那是梦,松口气,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殿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小馨慌忙的进了殿中,掀开帘帐至月霓凰身边,关心的问道:“王上可是做噩梦了?”
月霓凰靠在靠枕上,伸手擦了下脸上的汗水,道:“可有魏王的信件?”
小馨摇头,“暂未,但王上也别担忧,魏亲王文武双全,又多受大王教导,会驱逐宋军,凯旋而归的。”
月霓凰却脸色沉重,没说话。
做了这样可怕的梦,月霓凰自然这一夜也辗转难眠。
一夜大风大雨,至天明时,风雨才停。
屋檐水还滴落着雨水,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月霓凰穿上龙袍正要出殿早朝,一满身尘垢灰头土脸的士兵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的跑至殿前。
他行至月霓凰身前,单膝跪下,双唇轻颤,眸中含泪,欲要说话却是许久都说不出。
月霓凰见此情况,莫名的身体发软,站不稳当,后退了一步身子。
那士兵见月霓凰似有预感,眸中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溢出眼眶,道:“禀报王上,魏亲王领十万精兵与宋军二十万精兵于秦邺城…..同归于尽!魏亲王…..战死!”
月霓凰脑子轰的一声,如遭雷击。
她不断的后退着,最后摔倒在地上。
她胸口传来巨痛,似万蚁啃食,几乎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吼出声。
“不可能!!!”
“若澜!!!”
“月若澜!!!”
“不可能!!!”
“啊!!!”
月霓凰眸中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在脸上,哀痛欲绝。
“我的若澜!!!”
月霓凰双手紧攥着地面,指尖泛白,白得似玉。
那士兵重重叩头,“王上节哀啊!”
节哀。
她如何节哀?
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啊….
是会哄她开心,一直叫她阿姐的弟弟啊…
她的若澜,怎么能年纪轻轻就死了?
他今年才二十岁!!
二十岁啊!!!
月霓凰心如刀绞,悲痛万分,吐口一口鲜血,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