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此时被人推开,清音拿着几支西府海棠从外面溜进来。
“凰....”姐姐。
名字还未喊全,便见长孙凌压着月霓凰正痴痴的看着,脸蛋霎那红起来,丢了手中的花枝,捂住眼睛,支支吾吾的道:“清音...什么....什么...都没..看到。”
她立即从窗户溜了出去,人影似一缕青烟眨眼消失不见。
月霓凰一脚把长孙凌踹下去,“滚开!”
长孙凌有武艺傍身,从榻上摔下去的时候也没摔到那儿,但月霓凰踹得重,他连着滚了好几圈。拍了拍身上的尘垢,起身,冷着面,“月霓凰,你以为本王想压你?这是个意外!”
“最好是意外。”
“你何意?你以为本王喜欢你?”可笑,世上的女人死得只剩她一人,他也不会喜欢她。
“我可不敢想燕王陛下喜欢我,我怕吐出来!”长孙凌本人就已经够恶心了,他要喜欢她就更恶心。
长孙凌气得脸色铁青,“本王也怕自己吐出来!”
他拂袖离去,回了椒兰殿中。心间怒气更上一层,他也不知自己气什么。
今日天色些许阴霾,暗沉沉的,并无湛蓝的天空及高照的旭日,微风硕硕,凉爽清透。
花弄影一身紫色绣玫瑰长袍,头戴银色发冠,面若敷粉,一双桃花眼潋滟勾魂,多情生姿,若是他不矫揉造作,恐怕一个眼神儿足以勾得万千女子为之倾心。
手中拿着两壶醉浮生,坐于宫中长廊上饮酒,鹅黄色的玉质酒壶上雕刻着木兰花,精致好看,壶上拴着红色的穗子,随着他饮酒的动作在酒壶上飘来飘去。
廊上的幕帘在微风中摇曳来摇曳去,像仙娥荷裙上的披帛,蹁跹生姿,飘浮似舞。
长孙凌一身黑色龙袍刚刚下朝,见花弄影一人在喝闷酒,至他身边坐下,“怎么了?大白天的饮酒,朝会也不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小心本王扣你例银。”
花弄影偏头看他,轻笑一声,“大王,你忘了,人家只是正五品雪狼骑骑兵左军护军之职,没有每天上朝的资格,我就是五日上三日,两日不来朝会的。”
长孙凌:“......”
花弄影将一旁还未喝的那壶醉浮生给他,“一起喝一壶。”
“本王酒量不好。”这一壶喝下去就会醉。
“哎呀,你就陪人家喝几口嘛,人家心情不好,想杜康解愁。”花弄影模样娇嗔,撒娇的神态比女子还要娇三分。
长孙凌只得扒开酒塞喝了一口,清冽的酒香四溢,唇齿间都是满满的酒味,“是因为清葛吗?”
除了清葛会牵动他的心绪,世间该没有他人了。
花弄影垂眸,眼底尽是哀伤,“我后悔,我悔得很,我想一切重头来过,哪怕让我死一次.....”
“要不.....本王下一道赐婚的旨意.....”
花弄影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阻止他,“别!别这么做,大王这样做了,她定会更加恨我.....阿凌你知道吗?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要我了....是人是鬼她都不会要我了......”
花弄影将壶中的酒喝完,吐息间全是酒气,“我伤她太深....我们再也没法重新开始....”
长孙凌饮了一口酒,“把人娶到手,再慢慢来,总好过你现在这个样子.....”
花弄影笑了,悲伤的笑,又无奈的摇头,“阿凌你不懂,爱不是强取豪夺,爱是尊重、是温柔、是等对方心甘情愿,以前的我与你想的是一样的,可是错了....大错特错,你莫要像我一样,不然....悔之晚矣.....”
长孙凌道:“随你吧,若你什么时候想把清葛娶回来,本王下旨意就是。”
“她不会再想嫁与我了.....”他把她伤得透透的,一颗爱他的心给磨了个干净,她是决绝果断的女子,既决定不爱他了,就再也不会爱。
他想起那年大雪,清葛跪在他面前哀求他的样子,她跪了半夜了,那么冷的天气,她脸颊冻得发红,身子冻得直发抖,她那么卑微的乞求他,留下腹中属于他们的孩子.....
孩子....
想到未出生的孩子,花弄影眸中落下眼泪来,“我是个畜牲!我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阿绫,我痛.....我后悔.....若孩子还在,她或许还愿意理理我....与我说两句话...”
长孙凌无言,只是仰头喝酒,他只知道当年他与清葛和离之后,他一把火烧了花府,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高帛说,那个大雪夜,他又哭又笑,疯疯癫癫似疯似魔,看着房子烧得一干二净。
他一边骂自己是混账。
一边又深情的说,清葛是他的命。
至此之后,他变成了清葛喜欢的模样,而清葛再也不会爱他。
他因何换上艳丽的服饰,因何打扮得像个女子,只因清葛一句‘三郎,你生得这么美,换上女装一定美艳极了,我想看你穿上女装的样子。’
因着挚爱之人的一句七分玩笑的话,他从铮铮铁骨男儿变成了如今模样,可那又怎样,清葛不会再看他一眼。
高帛说,一个人由深爱被伤害到不爱,若想死灰复燃,比登天还难。
比登天还难.....
清葛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爱弄影了....
长孙凌把一壶醉浮生喝完,醉意连连,脚下虚浮,幸好有江寒随侍,不然他一个人可能回不去椒兰殿。
长孙凌是个酒性差的,但酒品好,喝醉了就睡,也不哭不闹。他喝酒还上脸,这会儿脸颊和脖子通红,像抹了胭脂似的。
这醉一场,到申时二刻才醒。
头疼欲裂,脑袋似乎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