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原谅吗(1 / 2)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陈彻和林学慧单独见了一面。

准确来说,是林学慧主动找上他。

自她和陈朗阔离婚后,不带上陈融和他?见面,这大?概是第一次。从中年女人脸上的愧疚,陈彻猜得到,是陈融把过去那些事情同她讲了,于?是来找他?。

说实话,他?以?前梦见过很多次,林学慧放下偏见与他相处的光景,梦里激动且忐忑,醒来后怅然?若失。

而如今,这件事真的在现实中发生,陈彻的内心却没有产生什么波动,平静得连他?自己惊讶。

陈彻比陈融更多的知道一些事——当?年,林学慧在生产后,患上了产后抑郁症,绝大?部分原因,是自责没能给?陈融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他?生下来就去了几次鬼门关。

患上抑郁症的林学慧,曾经一度想做偏激的事,都被陈朗阔拦下。在陈彻三岁的时候,林学慧的病情才终于?好转,却把情绪的全部,寄托在陈融身上。

这些事,陈彻从陈朗阔那里得知,在他?对母亲的偏心感到郁闷不解时,陈朗阔将这些告诉他?,让他?对母亲宽容些。

所?以?,陈彻一直没办法去过多地责怪林学慧偏心,只是时常觉得可悲,为他?自己,也为林学慧。

林学慧向他?道歉时,陈彻没有表态。她的道歉来得太轻易,就好像他?曾经受过的伤害也可以?这么轻飘飘。他?尽可能地让自己去理?解母亲,却没办法忘记过去的一切,违心地说我?原谅你。

妥协了十几年,这一次,他?不想再?勉强自己。

只是在看?到林学慧脸上的难过时,陈彻心里的郁结丝毫没得到纾解,甚至比之前更甚。

进退皆难过。

“我?是不是做错了?”陈彻很迷茫。

“没有哦,”走在他?身旁的女生,牵住他?的手,温暖的掌心贴上他?的,“阿彻什么都没有做错,原不原谅,都是你的自由。”

涂然?是陪着陈彻一块过来的,这件事,陈彻只告诉了她一个人,也是主动告诉她。不过,她没和陈彻一起进去见林学慧,而是在附近等他?。

“如果曲幼怡再?来找我?,说要和我?做回好朋友,我?也不会?答应的。”涂然?说,“又不是在拍春节档电影,谁说大?结局就一定要阖家欢乐了?”

可能朋友和家人的类比并不完全准确,后者的血缘关系让二者之间的维系更密不可分。但事实就是这样,过去受过的伤害,只有当?事人清楚当?时的感受,也只有当?事人有资格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

无论哪种选择,其他?人都无权指摘。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

如果当?事人也不清楚如何做出选择,那就暂时交给?时间。

人和人的关系千万种,无法用非爱即憎来划清界限,就像她和曲幼怡,她不会?再?和曲幼怡做回朋友,但并不就代表,她和曲幼怡就一定要成为针锋相对的敌人,老死不相往来。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和曲幼怡,会?从冷淡相处的陌生人,变成擦肩而过会?微笑的点?头之交。

陈彻和他?母亲的关系也是如此。十七岁处理?不了的事,二十七岁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涂然?举起另只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抵在少年脸上,将他?的嘴角往上推,教他?做出一个笑脸,“好啦好啦,不准再?苦着脸,我?可不喜欢忧郁美少年。”

陈彻敛下情绪,舒一口气,点?头,“你说得对,这些事情以?后再?想,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涂然?歪歪头,“什么事?”

陈彻抓着她的手腕,从自己脸上拿开?,不需要她的辅助,唇角也能往上弯起,“怎么让你考上东晏大?学。”

一听到这事,涂然?立刻哀嚎:“救命!”

她甩开?他?的手,脚底抹油溜走,将街道上的落叶踩得咔擦作响。

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陈彻故意在身后喊,“这么急着回去看?书吗?”

“……你还是当?回忧郁少年吧!”好脾气的兔子,暴躁地转身瞪他?一眼,再?次头也不回跑走。

在她身后,陈彻愉悦地笑出声音。

他?抬头,日光灿烂,秋叶泛黄,航迹云横贯蓝天。

今天天气很好。

“涂然?,一起走!”

踩过地上的落叶,他?迈着长腿跟上去。

**

有陈彻这个魔鬼家教每天严格监督,涂然?第一轮复习可以?说是稳扎稳打地进行着,尤其是需要日积月累的英语这科,进步的速度说不上快,但渐渐提上来的成绩,扎实稳定。

十二月初的这次考试,她就考得很不错,以?往考完试见到陈彻就跟老鼠见到猫,这次考完尾巴得意翘上天,哪怕成绩单还没发下来。

等成绩真的出来后,涂然?却没再?像刚考完时那么得意,并非她考得差劲,而是她的同?桌,简阳光。

拿到人手一张的成绩单后,简阳光就一直在盯着看?。

他?在……班上倒数第一。

其实考试那两天,就已经有预感自己这次考得很糟糕,明?明?平时复习过的题目,考试看?到时也有印象,但就是做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数学的最后三道大?题,他?一题都还没做,就到交卷时间。

交卷的那一刻,他?拿着笔的手甚至在抖。

从来没有过的恐慌。

惯常不会?隐藏情绪的人,亲眼看?到这成绩,此刻明?显低迷。

涂然?从课桌里拿出陈彻给?她的芒果糖,悄悄递过去,放他?桌上,小声安慰,“没关系的,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

但这次,简阳光没再?像上次那样对她笑着说没事,他?偏过头,脸上没表情,眼里没笑意,语气带着以?前不曾有过的攻击性,“如果下次还没考好呢?”

涂然?被他?的话噎住,简阳光如梦初醒般回神,低声说了句“抱歉”,起身从位置上离开?。

再?回来时,他?的脸颊和发梢都沾了些水,像是刚去洗了把脸。

少年偶然?表露出的攻击性,涂然?只当?他?是没考好,一时心情不好,并没放在心上。她并不知道,一次又一次被忽略的细节,在日积月累中会?渐渐凝聚成更深的结,终于?有一天,火山爆发。

事发的导火索,是一次讲题。

这次月考后,五班按照一对一帮扶的规则,重新调整了座位,简阳光和陈彻坐回同?桌,涂然?和另一个成绩稍差的女生成为同?桌,从被帮扶对象变成小老师。

晚修前,在给?同?桌女生讲题时,涂然?被对方错误的思路给?绕进去,于?是去找外援,让陈彻再?给?自己讲一遍。

刚好陈彻正在给?简阳光讲这道题,于?是她在那旁听,除了她,还有个爱凑热闹的周楚以?,路过停驻,也撑着桌子在旁边听讲。

三个听讲的人,三种思考速度,周楚以?是最快的,甚至很跳脱,直接弯道超车,听到一半就摸着下巴点?头,长长哦一声,“懂了。”

涂然?算中规中矩,但经常听陈彻讲题,被锻炼出来,也跟得上他?的思维方式,听一遍就顺了思路。

然?而简阳光,在陈彻反复把最难的那个步骤讲了两遍之后,还是皱着眉,拿着最原始的错误切入点?问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周楚以?抓住机会?就损陈彻,开?玩笑说了句:“我?就说你讲题不行,讲两遍都听不懂。”

陈彻这会?儿已经讲了半小时的话了,讲得口干舌燥,没好气把笔丢给?他?,“你行你来。”

周楚以?也不推脱,接住笔凑过来给?简阳光重新捋思路。

五分钟后,从他?脸上消失的笑容,回到了陈彻脸上,“你讲得也不怎么样。”

周楚以?拒绝承认是自己讲得不好,“不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