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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在孟宪的配合下,一家人吃了一顿还算和美的晚饭。之后,孟宪吸取了教训,没有再在父母面前多提周幼棠。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此时她说得越多,越容易加大父亲对周幼棠的反感。还是先冷静下来,等他忙完这段工作,来共同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周幼棠的意思,怕她多想,后来他又专门给她打了通电话。

回到燕城,孟宪才算是彻底退伍了。很多军人离开部队之后都要有短暂的适应期,然而孟宪却仿佛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将时间安排的很好。平常在家看书陪父母,偶尔跟周幼棠通个电话(情况允许的话见个面),若有闲情,就出门逛逛,见见朋友。

孟宪只在家休息了两天,就迫不及待恢复了社交活动。要说她急什么?当然是急着见朋友。而这要见的第一个人,当然是心心念念已久的乔心念同志!

小乔今年也退伍了,但为了等她一直没有回南江,这一个多月都住在姨妈家,得知孟宪回来的消息,恨不得马上就飞奔过来见她。于是孟宪当机立断地跟她敲定了见面时间。

两人约在了一家糖水老店,孟宪提前到了,刚点好了两碗冰糖银耳,就见小乔推门进来。乍一见小乔,孟宪真觉得快要认不出了。她似乎比先前长开了,穿衣风格又成熟了些许,整个人看上去文静了许多。然而这份文静在看到孟宪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消失不见,她双眼放光,直冲着向她奔来。

孟宪也立刻站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宪宪,你终于回来了,我快要想死你了!”小乔说着,红了眼。

孟宪眼底也有些潮湿:“我也想你,生怕来不及回来再见一面你就走了。”

“怎么会呢,我这么讲义气,说等你就会等你!”小乔说着,灿烂一笑。孟宪也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在桌前坐下。

好友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尽的话。尽管两人从未断了联系,但还是不厌其烦地把彼此这一年多的情况问了个一清二楚。问完,小乔先感叹。

“你还是跟首长和好了呀?”小乔看着她,俏皮地眨眨眼。

孟宪有些赧然,但笑容中更多的是甜蜜。小乔看在眼里,很是开心。

“这才对,就不能让那些小人奸计得逞!”小乔哼一声,突然凑近,跟孟宪说,“宪宪,你知道不,潘晓媛今年也退了。”

孟宪舀一口糖水喝,不觉得奇怪。潘晓媛跟她们是同年兵,到了年限不想待了自然也可以申请退役。

“那你还知道不,潘晓媛跟岳秋明分手了,还是她提的。”小乔又说。

这倒真不知道。孟宪拿勺的手一顿:“分手了?还是她提的?”

去年她走得急,也是到了辽城收到小乔的信以后,才知道岳秋明被立案调查了,理由是怀疑他偷税漏税外加涉嫌走私。当时看到这一条时,孟宪就猜测过是不是周幼棠或者他舅舅林泽锡所为,但当时两人还处在冷战中,她也没好意思问。因为证据充足,岳秋明的判决结果很快就下来了,当时团里都以为潘晓媛就此要跟他分手,没想到人家还挺长情,说岳秋明是被陷害的,她一定会等他出来。言之凿凿,一度沦为团里私下的笑谈。

“当时说着跟真的似的,现在人还没出来呢,她可就等不及了。就这样的,当初还因为那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抓着你不放,最后还闹得要死要活的。当时团里都被她骗了,以为她多深情多委屈,现在想想都是装出来的,就是故意来害你的。”小乔不忿地说。

孟宪也没想到潘晓媛会主动跟岳秋明提分手,在她看来,她对岳秋明还真不光是贪图他的身家背景,也是有几分真情在的。当时拿着照片悲愤欲绝找到她的时候,那样子不像是装的,也不像是跟岳秋明的共谋。可若不是共谋,那岂非不是潘晓媛也被岳秋明利用了?也许,就是知道了这一点,她才死心离开他的?

孟宪心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问:“那她现在在哪儿?回老家了,还是留在燕城?”

“回老家了呗。说来也是搞笑,从你走后,团里就没几个人跟她玩儿了,也就只有吴敏。就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闹掰了,吴敏一急就把她的事儿嚷嚷的满世界知道了。你想潘晓媛是多要脸的人,人家可是要嫁首长家的人,这下如意算盘全被吴敏给毁了,哪里还能待的下去,一到期就灰溜溜走了。“

孟宪心情更复杂了,但转念一想,世间事各有因果,她纵然是不再记恨潘晓媛,但也做不到同情她。只能说,甜果苦果都由她自己尝吧。想到这里,孟宪好受许多。

“你怎么样了?”又要了点吃的,孟宪忽然问。

小乔一愣:“什么怎么样?”

“你说呢?”孟宪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当然是感情方面。”方才聊近况的时候小乔说了许多,唯独没提感情方面。

小乔微微红了脸,说:“我哪有什么情况。你想想,如果真有,我还能忍得住不告诉你?”

这倒也是。孟宪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后轻声问:“跟付云洲还有过联系吗?”

小乔摇了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断了就要干脆,犹豫不决只能互相伤害。我不想伤害他,也不想伤害自己。”

孟宪有些佩服小乔的决心,但也知道这场无疾而终的单恋给她带来不小的打击,以至于她到现在似乎都有些没走出来。

“乔儿,你总要谈恋爱的,不可能总是一个人。”

“我知道。”小乔笑笑,很是明媚,“我肯定要找的,而且要找一个很好很好的,绝不辜负自己!”

孟宪这才放心了,抬手跟小乔击了一掌。

这天,两人聊到很晚才分开。之后几天,因为小乔离开燕城在即,孟宪几乎是每天都陪着她,抓紧这最后的时间相处。

就在孟宪和小乔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周幼棠这边,依旧是周旋于各项工作中。一来是任务本来就紧,二来是他也想早些做完,趁辽城的命令下来之前,把他和孟宪的事情定下来。尤其是后者,出于这一层考虑,周幼棠这些天基本没有休息过。忙碌的程度不仅让孟宪担心,连老爷子都劝他,时不时会打电话叫人回来一趟,让他趁此歇歇。

周幼棠自回来之后,主动去军区大院的次数就比之前多了。这不仅叫周继坤讶异,连周老爷子都有几分意外——他没想到,他这小儿子居然还能让到一步。本来因为孟宪的事儿,大儿子一家已经对他颇多愧疚,哪怕是他回来之后依旧不给好脸,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并且明面上不敢有怨言。然而周幼棠没有,相反他主动跟周继坤谈了一次,之后,两边彻底摒弃了前嫌。这事是他们谁也没料到的,事后周正民听说了,心里无不动容——老三到底还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这个老父亲。虽然维持一个家表面的平和不难,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到底是希望一家人齐心的,能够彼此真诚以待。老三正是深知自己的想法,所以主动和解了。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小儿子心软了,但总之,窝心,窝心哪!

洞悉了小儿子的心思,本来就偏疼他的老爷子更加无所顾忌了,时不时就想叫他回来看看。这天特意让小石炖了牛骨汤,打电话叫人回来喝。

因为开会,周幼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一进门,就看见老爷子坐在客厅等他。旁边还坐着两人,一个是嫂子舒俏,另外一个是侄子周明明。两人都是正襟危坐,舒俏看表情有些不自然,周明明更甚,见了他很是局促地问好。

周幼棠回来之后还没见过周明明,此时瞧见了,也不显得多惊讶。面对他的问候,他回应的很适时,态度跟先前一样。舒俏见了不由松了口气,周明明的表情却是若有所思。

周幼棠没在楼下待多久,吃完饭就陪着老爷子回了房间。刚坐下,就听老爷子说。

“明明回来说,等过完年就要调到陇城去了。”

周幼棠倒水的手一顿,抬头:“什么意思?”

“不是老大的意思。”周正民知道他所想,连忙说,“是明明自己的想法,说是想去锻炼锻炼,去的是陇城新组建的一个快反部队。”

周幼棠沉默片刻:“如果是他自己申请要去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个部队我知道,正缺人,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听他如此说,老爷子也就放了心。他是有意让明明出去锻炼下的,奈何舒俏心疼儿子,觉得他是为了赎罪去的。周正民倒不觉得明明会这么狭隘,就怕舒俏一个糊涂找到周幼棠那里,让他表个态。而周幼棠这边呢,为了避嫌,正好遂了她的意,那这可就糟了。好在,老三还没有这么糊涂。

“小孟回来有一阵了吧?最近怎么样了?你们两个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彻底放下心后,老爷子又关心起别的事来。

“等我忙完这一段吧。”周幼棠说,“她家里那边,还有些难度。”

老爷子见怪不怪:“抬头嫁女,低头娶妻,这是自古的道理。真正疼爱女儿的父母是不可能随便把人交给你的,受点磋磨是正常。”

周幼棠没想到老爷子这么想得开,失笑了下,说:“本来还怕您着急,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你是想的有点儿多。不过我不着急是一个,你也不能就此懈怠,能早娶回来还是早点娶回来。”

得,好赖话都让这老爷子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唯有领命。

又跟老爷子聊了一会儿,待他睡了,周幼棠也关灯下了楼。此时楼下已经没人了,周幼棠就没想着再跟谁打声招呼,径直开门离去。不想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周明明。

“三叔?”周明明看见他,眼睛一亮。

周幼棠瞧他一眼,大冬天穿着作训服,额头上挂着汗,头上还冒着烟,这是——跑步去了?

“去跑步了?”

“是。过了年要去陇城,听说那边对体能要求高,我在家就先练练。”周明明笑笑说,想起什么,他又颇为谨慎地问,“我去陇城的事儿,爷爷跟你说了吧?”

周幼棠点了下头:“说过了,你进去吧,小心冻感冒。”

说完就要走,却听周明明又叫了他一声。周幼棠停步,回过头见周明明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想了想,终是没忍住,交代道:“陇城的廖旅长我见过几面,对他的作风有所了解,是个务实干练的人。你到了那里,不要玩虚的,踏踏实实做你该做的。”

周明明愣了下,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教他呢。赶紧点了点头,说:“谢谢三叔,我都记住了。”

周幼棠没对他的谢表示什么,只问:“还有事么?”

周明明挠了挠头,说:“三叔,我一直想跟你说,之前在112禁闭室里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之后也一直努力想做好,但最终还是让你失望了……”

周幼棠打断他的自省,说:“明明,过去的事不用再提。既然你记住了,我就不用再跟你多说。以后的路,自己看好了再走。”

周明明茫然了一阵,眼神逐渐变的清明、坚定。他看着周幼棠,低而有力地说了声是。

周幼棠这下觉得自己是真的可以走了,不想周明明又叫了他一声,回过头,就听他说。

“三叔,你得对她好。”

周幼棠:“……”

有一瞬间,周幼棠有种被惹到的感觉,很想发火,问他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说这种话。然而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仍是一派云轻风淡。

“我会记住这句话。”他说,“同时我也希望,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到她。”

周明明一时怔然,没有说话。周幼棠也不想再跟他多言,留下一句回去吧,匆匆离开。

周明明站在原地,有些出神地看着周幼棠离去的方向。其实他早就知道孟宪回来的消息了,但一直没有勇气去找她。因为他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不再去打扰她,那么就让他默默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好了。她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掏心掏肺喜欢过的第一个姑娘。就这样不得不抹去自己在她生命中的印迹固然是痛苦的,却也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以后他会慢慢走回自己的路,而对于她,他只希望她越来越好。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那句话会惹三叔不快,但,他不后悔。周明明轻吸了口气,掉头进了门。

这边,周幼棠回到车上,到底没忍住,重重地关上了门。他是没想到周明明还敢跟他谈起孟宪,一时有些拱火。可该怪谁呢,怪周明明如此长情,还是怪孟宪太过招人。说来说去,谁也怪不得。

周幼棠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等呼吸渐渐平缓之后,他睁开眼,从储物盒里取出一个手提电话,摁了几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打到孟家的时候,孟宪还在回家的路上。

前天,她终于将小乔送上了开往南江的火车。小乔这一走,孟宪心里就跟塌了一块似的,失落了好几天。好在她还不算孤单,还有人可以缓解她的难过。这个人,就是唐晓静。

其实孟宪早就想去看看唐晓静,但忙着陪小乔逛街买东西收拾行李,实在腾不出时间来。现下小乔走了,她空闲下来之后,便带着从辽燕两地买的各种东西,去了唐晓静家。

唐晓静和陈茂安现在单独住,家就在离陈茂安所在军校不远的一个大院。那是陈家早几年在燕城购置的一套房子,虽然小,但胜在方便。这个大院距离孟宪现在的家也不算远,坐公交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很是便捷。

唐晓静正在家看孩子,见到她来,很是开心,急忙忙地将她迎了进去。孟宪观察唐晓静,发现她当了母亲后变化也很大,胖了一些,但鉴于之前她太瘦,所以这一点变化正好。重要的是,她变白了。以前唐晓静皮肤有些偏黄,想尽各种办法美白而不得,不想生个孩子竟然无意间达成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晓静五官本来就立体,再一白就更好了。人都说女人生孩子容易变黄脸婆,没想到晓静竟把自己变漂亮了。

唐晓静被孟宪一番话说的都不好意思了,连催她去看孩子。孟宪笑了笑,跟着她进了卧室。

刚生下来才两个月的宝宝正在襁褓里安睡。孟宪自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就软化了,因为这个孩子实在太小了,皮肤薄的仿佛一戳就透,让人根本就不敢碰他。然而她又忍不住想碰,因为孩子太可爱了,粉嘟嘟一个小人,微微侧躺着,微张着嘴酣睡,细长的眼睫毛附在眼下,安宁静谧,极为暖心的一幅画面。孟宪在一旁安静看了许久,才低声说:“像你。”

她看着唐晓静,微微一笑。唐晓静也笑了笑,小声说:“家里人都说像他爸爸,只有他爸爸说孩子像我。”

孟宪笑的很开心,没忍住,还是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小家伙握成拳放置在耳边的小手稍稍动了下,孟宪赶紧收回手来,跟唐晓静对视一笑。

看过孩子后,两人坐在那里聊了许多,一般都是晓静说孟宪听。讲怀孕的辛苦与期待,讲生产时的惊险与喜悦,讲坐月子时的折磨与欣慰,有苦亦有乐。孟宪在旁边安静地听她说,注意到整个过程唐晓静脸上都含着淡笑,一种独属于母亲的光辉在她身上显现,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平和而知足。人的心不由得跟着她静了下来,孟宪听完,情不自禁地说了句:“真好。”

她笑了笑,问晓静:“他待你很好吧?”不然她不会洋溢着一脸的幸福。

晓静一顿,点点头,微笑道:“他待我很好,待孩子也好。”是真的很好,从不让她受委屈,月子里也最大限度地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尽可能地为她分担着一切。

“那就好。”孟宪握住她的手,说,“一定要幸福。”

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唐晓静先是一愣,继而很温柔地笑了。

“你也是。”她问,“怎么样,跟周首长快定下来了吧?

“定”这个字,让孟宪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清咳了声,说:“他是有这个打算。”

唐晓静能听出来孟宪的语气,明着是羞涩谦虚,实际上有一种被宠出来的小傲娇和底气。恐怕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想来,周幼棠应该待她挺好。说起来,她还挺羡慕孟宪的,因她就没有过这样情浓的时刻。然而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份细水流长的脉脉温情,就该知足了。其他的,可遇不可求。

这天下午,孟宪也是待的很晚才离开。两个人虽然没法像以前那样完全敞开心扉畅所欲言,但在心结打开的前提下,还是找到了一种最舒服的相处方式,这让她们都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