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天色忽变,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春雨。
第二天早起雨停了,温度却比往常低了几分。小乔一早就从医院回到了歌舞团,昨天孟宪外出以后,她也请了假去医院探望刚做完手术的姨妈,在那儿留守了一宿。现下刚到宿舍,经过水房的时候,就不小心听到了有人在嚼舌根。换做平常她是不屑于听这些人胡言乱语,只是注意到说话的人是吴敏,下意识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跟吴敏在一起的是老乡加同年兵,两人在水房里洗衣服,小乔经过的时候,吴敏正幸灾乐祸地跟老乡说:“昨天晓媛她们宿舍那谁打扮的挺漂亮的出去了,今儿早上才回来,神思恍惚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脸还特别红。”
老乡笑笑说:“人家那么漂亮,干什么都不稀奇。”
“是啊,别看她平时一声不吭的,指不定闷声发大财呢。”感慨一声,吴敏又说,“你说那些追她的人都不知道她那点事儿么,一点也不在意?”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说着,同时笑了起来。
门外的小乔听的搓火。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要是再听不出来这两人讥讽和嘲笑的是孟宪,那这脑子就不必要了。重重地敲了下水房的门,她看着这两个被她吓的不轻的人,冷声说:“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是要下地狱的,而且还得拔了你的舌头。”
吴敏一听这话脸腾地就红了。
“你胡说什么你,谁让谁坏话了?”
小乔不理会她的狡辩,翻个白眼走了,气的吴敏想骂人也无处发泄,只得把个盆子摔的叮当响。
回到宿舍,小乔就去找孟宪。没见着她人,问了小张才知道,被金鹤叫去了。她一愣,金教员找她干吗?
而在不远处的办公大楼里,孟宪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金鹤,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只比小乔早半小时回来,刚换好军装,就有人来叫她,说是金鹤找她,于是就赶快过来了。
金鹤本来也正忙着,见孟宪过来就让她先坐。等她忙完一堆琐事,喝了口茶,再看向孟宪的时候,发现她有一点不安。她不由一笑,问她:“最近感觉好一点没有?”
孟宪没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一些了。”
“那就好。”金鹤拿给她一块儿巧克力糖果,又说,“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要赶紧打起精神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一直放在心上。你还有要做的事。”
孟宪知道她是指什么了,神情稍稍严肃地点了点头。
金鹤一看,忍不住又笑了:“行了,我是以朋友的立场来跟你说这件事的。你干吗搞的这么沉重?”
孟宪面颊一热:“没有。”习惯性地否认一句,她又说,“谢谢你,金教员,我会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的。”
“嗯,对你我放心。”金鹤温和地看着她,“今年的军区汇演、全军汇演,都是重头戏。你要尽力去做,但别有压力,走到哪一步是哪一步。”
“是!”
金鹤抬腕看了下表:“好了,快到排练时间了,你回去准备下吧,我去政委办公室一趟。”
孟宪说好,刚一起身,跟金鹤并肩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发现金鹤慢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她,脸上带着好奇和揶揄:“差点儿忘记问你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孟宪听的脚下一趔趄,碰到了一个椅子腿,差点儿没歪倒。金鹤被她这反应逗乐,觉得这问题已经不用再问,哈哈一笑,推开门率先出去了。留孟宪一个人在原地,脸红的像个熟烫的苹果。
回去的路上,孟宪一直在想金鹤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之前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过于专注在这一个问题上,以至于在练功房整队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到小乔使给她的眼色。
小乔很着急,想问问是什么情况,但不敢造次。因为今天是周一上午,杨政委还过来亲自过问了军区汇演的事儿。大家都不敢懈怠,在教员的带领下认真地练着舞。好不容易等到上厕所的间隙,她把孟宪拉过来问:“怎么样?”
孟宪有一肚子话想跟小乔说,所以现下不是时候,她小声对小乔说:“等一会儿解散了,我好好跟你说。”
小乔一听,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想再问,外面已经有人在叫,两人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解散,小乔却不敢贸然问了。一整个上午观察下来,她发现孟宪总是时不时地走下神,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表情一点儿没有雨过天晴的意思,她怕万一结果不好,再让她徒增伤心。
孟宪不知小乔心中所想,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过,偶尔出神想下自己的心事。下午排练完洗完澡,她才想起还没回答小乔的问题,忙叫住正在穿衣服的她,说:“一会儿吃完晚饭有事儿吗,咱们去操场走走吧。”
小乔看她的表情,还是上午那个样子,心里一咯噔,忙说好。
吃过晚饭,两人一起去了操场。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从草坪上一缕缕拂过,最后消失在天际。小乔看着天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抱住孟宪的胳膊,问:“怎么样,谈了没有?”
孟宪看着她,点了下头,却有些欲言又止。
小乔不由放轻呼吸:“结果不好么?”她轻声问,似乎是怕吓着孟宪一样。
孟宪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小乔快被她急死了,凶她:“捡重点说!”
孟宪被她惊的心口猛一跳,她有些苦恼地想了想,终于轻声对小乔吐露:“乔儿,我前段时间是不是挺不正常的?”
小乔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首长……呃……说你了?”她本来想用“嫌弃”这个字眼,想想还是不刺激孟宪的好。
“没有,不关他的事。我就是觉得,前段时间我似乎过的浑浑噩噩,都不太像我自己了。”孟宪看着远处,苦笑道。
昨天,在跟周幼棠谈完之后,她只有一瞬的放松,接踵而至的是自我怀疑和质问。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又小题大做了?或许本来只是一个吃药就好的小感冒,却被她弄成了需要动刀上手术台的大病。然而,他还那么配合她,纵容着她折腾。
小乔快被孟宪气吐血了,不明白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考虑到她是真的在意这个问题,她还是冷静下来,给她分析:“其实没有。你也是受了刺激,而且不止一次的刺激。之前周明明欺负你那次留给你的阴影,你还没走出来,只是你一直找不到机会排解。积累了这么长时间,加上这一次事的刺激,你就爆发出来了。所以,你即便是有些不正常,也可以理解呀。辩证唯物主义说了,要用普遍联系的观点看待问题嘛!”她最近在跟进付云洲的脚步加强政治学习,所以这些话也是张口就来。
孟宪看待她的眼神由茫然转为不确定:“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