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时候我带她过来。”
取了药,周幼棠坐着车先回了趟总参大院。正值周末,加班的人却不少,办公室里小刘也在,见着他回来,忙起身敬了个礼。
周幼棠示意他坐下,说:“问总机要湘城彬县人武部的电话。”
突来的一道指示,小刘不敢耽搁,立马接通总机要了电话。接通后刚转到里间,另一部座机便响了,是从门岗打过来的。
“你好,有位军区歌舞团过来的女同志想见周主任。”
小刘一愣。军区歌舞团?还是一位女同志?莫非是……?不敢自作主张,小刘问了个清清楚楚,待电话上红灯亮起后,他立刻进去向周幼棠汇报。
周幼棠眼中眸光一闪。孟宪?她过来干什么?
孟宪是从医院过来的。
她以为这么严重的老毛病复发怎么也要住上一周的院,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院了。只能顺道来总参大院碰碰运气。原本想着他那么忙应该不会见自己,没想到,竟让她进来了。提着一大兜子花去她大半个月津贴的应季新鲜水果,孟宪步履缓慢地上了楼,去了周幼棠的办公室。
小刘得了指示,直接请她进了里间。孟宪忽然感觉到有些紧张,微微咽了下口水,她推开了里间的门。只是往前迈了一步,办公桌后的人便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孟宪心忽地一跳,站定,缓缓地敬了个礼:“首长好。”
“你好。”周幼棠打量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的东西上,“找我什么事?”
“我——”孟宪尽量镇定的开口,“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她抿了下唇,又说,“上一次的事,谢谢您。虽然您身体不适,但还是帮了我。所以——”
孟宪顿住,把提着的塑料袋往上掂了下:“这是来的路上我买的,不成敬意。挺甜的,可以补充维生素,希望您早日康复。”话说到这里,孟宪忽然觉得“早日康复”这个词用的有些别扭,毕竟他已经出院了,脸一红,她又加了句:“谢谢您,首长。”
周幼棠有几秒没有说话,目光一直落在孟宪身上。末了,短促一笑。
“你的心意我领了。先坐吧。”他指着一侧的沙发说。
虽然他笑的那一下让孟宪有些尴尬,但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松了口气。把水果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她说:“谢谢首长,我、我没什么别的事,就不耽误您时间了。”孟宪没有看那张沙发,毕竟上一次来这间办公室的情形她仍记忆犹新。
周幼棠也知道她不会久留,便说:“也好。不过这一兜子水果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带回去一些吧。”
孟宪目露惊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或者说怎么敢跟他分这些水果呢?
“不用了首长,您可以给家里人,或者您的战友,还有您的通信员,都可以……”孟宪硬着头皮帮他出主意。
周幼棠闻言,看看那袋水果,又看看她。平静的目光里,似是藏了些东西,让孟宪微觉难堪。
“好吧。”终于,他松口了,“小孟同志,谢谢你的关心。”
孟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抬手敬了个礼。正想说再见的时候,忽听周幼棠说:“我也有个东西,要送给你。”一顿,“确切地说,是还给你。”
孟宪不明所以,眨了下眼,目光拘谨地看着他。在她略显忐忑的注视下,周幼棠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物件,放到手心里,递了过去。孟宪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滴血一般红。是那天演出时,她帽子上掉落的那枚红五角星!
“是不是你的?”周幼棠问,耳边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紊乱。这是又慌了。
孟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的话,不就承认那天躲在门后的人就是她了吗?可如果说不是,那她就是撒谎了。他一定能看得出来她骗人,因为他早就知道那个人是她了!
双手微颤,孟宪深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过去拿回了那枚红五角星。微抬起头,与周幼棠沉稳的目光对视。
“是我的。那天是我在门口,但我——没有偷听。”孟宪强迫着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免得显出心虚来,声音却不自觉地小了,“我捂着耳朵了。”
她确实捂着耳朵了,毕竟她是要去车上拿药。偷听是不道德的,她知道。
周幼棠静静地看着微梗着脖子的孟宪,忽而,又笑了。
“我知道了,小孟同志。”他说。
孟宪闻言连忙低下了头,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了,立刻匆匆离开。一口气走出老远,她站在阴凉树下,看着前方炙热的阳光,有些悲愤地想:早知道,就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