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继恩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你没问题的。”
这个动作被吴登扫在眼里。
登机后,鲁子敬跟袁宁的下属、也是他的老朋友魏建挨着坐。吃了飞机餐,鲁子敬本想戴上耳机闭目养神,不想魏建突然问道:“陆总刚才问你了?”
鲁子敬:“什么?”
魏建:“竞聘的事啊!”
鲁子敬:“对。”
魏建:“怎么样,希望大吗?”
鲁子敬摇摇头:“不知道,但愿吧。”
魏建:“你啊,就是磨磨唧唧啥都不去争。你看看我,跟着袁宁,成天跑项目,头发都快掉光了,愁的。”
聊了几句,鲁子敬便沉沉睡去。他做了个梦,梦见他们搬进一个大庄园里。庄园临河,河边每隔一段就架着几根竹子做的鱼竿,老爸想在哪钓就在哪钓;庄门后是一片菜地和果架,姥姥在里头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夏天的晚上能在葡萄和丝瓜架子下乘凉;架子旁边是孩子们的游乐场,木马、跷跷板、秋千、滑梯、各种童车,还有一座用木板和砖头打起来的小城堡;屋子前面有水井和石磨,养了黑猫白狗;他跟姜小柔则在二层平台上架起烤炉,一边看孩子们和狗乱跑乱叫,一边看着银河撸串。
生活本该美好,现实却将人拉回残酷。
七点四十五,飞机准时降落在重庆江北机场。
老上级,我们来送你了。
追悼会上到陵园,鲁子敬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在大部队中亦步亦趋。
袁宁的家人都来了。他丈夫牵着年幼的儿子,还有他们的猫和狗,站在墓地前,肃穆,无言。昭阳给袁宁拟了一篇声情并茂的悼文,历数她为公司做出的贡献。每个到场者都依次献上花圈和鲜花。
鲁子敬站在后排,看着前面的人挤出来的眼泪是那么苍白无力。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体恤?人都走了,做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又有什么用?
还有那些口口声声要来,临门一脚却退缩之人,平日里袁总袁总叫得亲热,来送最后一程了,又顾虑起各自前程来。我要是领导,今日尔等寡情薄幸,他日必会为一己私利翻脸不认人。此等肤浅短视之徒,不要也罢。
轮到鲁子敬时,他默默上前,看着相框中的袁宁,千言万语,只做无言,弯腰鞠躬,眼角湿润。她,本该拥有阳光美好的生活。
走完流程后,鲁子敬没跟其他人一起去朝天门吃顿正宗的重庆火锅,就迫不及待的订了回程的机票。他不想跟这些虚情假意的家伙多呆哪怕一分钟。
尽管分别才几天,他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见到姜小柔。
候机期间,那些前一天还在沉痛缅怀的人这一刻已经在朋友圈兴致勃勃地贴出朝天门的璀璨夜景和热腾腾的正宗重庆火锅。
痛苦是如此单薄,时间能轻易揭过。
表姐王素青在朋友圈发了个挂号看病的图,没有配文字。
鲁子敬在微信上问她怎么样了。王素青说发低烧,反复了好几次,白天去了趟医院开了点药,看看能不能退下去,又问姜小柔怎么样。鲁子敬只说还好,就是高龄怀孕各项指标都有些风险。
隔了一阵,王素青才回复叮嘱他好好照顾姜小柔,二胎不比头胎,她是过来人,女人生二胎的时候各项身体机能都下降了,她能明显感到生了老二后精力体力记性都变差了。又说姜小柔有福气,嫁了个会体贴的。
鲁子敬放下手机,耳边又响起袁宁的话:“先问问自己想做什么,不要为了什么顾全大局去委屈自己;委屈出来的东西怎么都做不好的。但从本心。”
是啊,但从本心。
所以他才跟陆继恩交了底,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一想到于跃文等人的临时变卦,他又生出几分担心来。如果他们是听到什么风声才不来,于跃文为何没有提前告知?至于他人,当中不乏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为何没人告诉自己?难道他们觉得身为上级的于跃文会关照自己?于跃文啊,不给人穿小鞋就不错了,岂能指望他通风报信?再想起陆继恩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鲁子敬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可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用。
但从本心,如果为了前途而不来送袁宁最后一程,他自问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就无需后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