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子敬:“混得怎么样?”
廖小刚:“不怎么样,每次来我家都是借钱,借了都不还,后来我妈就不借了。二姨年纪大了住得也远,表舅就算了,来了我妈只会更生气。”
鲁子敬却从他的话里抓到了一点东西。
出租车在小区外面减速,没办法进去。廖小刚让司机往前开,说还有个后门,结果看到一辆消防车被几辆私家车堵在消防通道外面。几个快递和外卖小哥被门卫拦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下车前,鲁子敬低声叮嘱廖小刚一番,说到时候可以如此这般操作。
廖小刚将信将疑。
鲁子敬拍拍他肩膀从左侧下车。
下午太阳没那么大了,但是很闷,像是要下雨又憋着下不下来,潮乎乎的空气跟泡了水的棉被一样裹在身上,让人十分难受。
进到小区,来到廖小刚家所在的二号楼下,看到消防警察正在大声跟小区物业交涉,小区物业则在焦急的给业主打电话来挪车,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背上凹下去一大块深色的。110也来了,两个年轻的警察拉起警戒线疏导围观的居民,以免影响营救,另一个中年警官正在跟社区工作人员一起紧张的商量办法。
小区里乱糟糟的,有紧张的,更多的是打着遮阳伞指指点点说闲话的。所有人都抬头盯着六楼顶上穿着喜羊羊棉睡衣的那个人影,唯恐一眨眼人就掉下来。
“家属来了没有?家属怎么还没来?”社区大姐在那里高声问,“你们给她儿子打电话没有,人怎么还没到,再拖下去要出人命的!”说完又朝楼顶大喊,“汤大姐,你千万表想不开啊,你儿子正在赶回来,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
这时有人认出廖小刚来,大喊:“汤大姐的儿子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
廖小刚觉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人过,慢悠悠地往前走——刚动了小手术,走快了,会蹭到疼。
他这个走路的样子和速度,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对老妈要跳楼浑不在意。
廖小刚被各式各样的目光盯着、审视。目光的主人好似魑魅魍魉,看起来是如此面目可憎,像是要扒开他的T恤将他的灵魂公诸于世。
“他就是汤大姐的儿子。”
“这么胖啊!”
“难怪找不到老婆让汤大姐担心。”
“他们家好几套房子嘞,好的找不到,差点的、找个外地的总能找到的。”
“你看他儿子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好好较(杭州话认认真真)上班的。”
“游手好闲的样子,看把汤大姐气的。”
“就是,汤大姐多好的人。”
“肯定是她儿子不好。”
“要是我儿子,一个巴掌劈死他。”
“三十多岁的人把老娘逼成这样,不是啥好东西!”
一路走,一路听,有如露天审判,从灵魂到肉体的拷问。那些目光从审视到好奇,从好奇到鄙夷,最后竟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朝地上吐了口涂抹,满脸嫌弃的样子好似丢人现眼的是自家儿子,连带看鲁子敬的眼神也极不友善。
抬头眯眼,穿过灼热的西晒太阳看到屋顶上老妈半截身子时廖小刚是真有点害怕了。尽管他觉得他妈不会马上跳下来,可单是这爬上楼顶惊动四方的勇气,已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他没吭声,当一个男人觉得自己最原始的功能出现问题时,就会连带着做什么事情都不自信,都抬不起头来。嫪毐为什么敢聚众作乱,因为他觉得自己很行,很厉害,能征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自然能征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