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华:“不听他的听谁的?他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鲁子敬:“我不是医生,但肝癌不是乳腺癌子宫癌胃癌坏了可以切。肝脏是要命的地方,能不动就不动。”
杨美华:“那总要治的啊!”
鲁子敬:“带病生存。”
杨美华:“什么带病生存,有病不治啊!”
鲁子敬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三次?”
杨美华:“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都是为了你爸能好起来!昨天复诊完,主任说最好直接住下,我还跑回去一趟拿你爸住院的东西。我这么辛苦哪个知道?而去要做也是要得到你爸同意的,他不同意我又不能强迫他。”
鲁子敬知道不能在手术室门口发火,看杨美华的脸色也确实很疲劳,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瞒着自己做介入,实在是让他心头窝火忍无可忍。他看了眼手术室门上的灯,对杨美华说:“过来说。”
杨美华不想去,去了就是被人左右,她最不愿失去主导地位。可最后还是去了,很不情愿。鲁子敬在调整角色,一点点的摆脱她的控制,他原本就不是低眉顺眼能两边讨好扮小花脸的性格。偏偏杨美华希望身边的男人都能顺着她,哄着她,面对儿子的脱离掌控她努力过可没有用,不住在一起了,轻则阳奉阴违,重则先斩后奏,或者根本不跟你说。母子间的战斗有如皇帝亲政,不管事情做得对不对、好不好,总归是要我自己来做,你别插手。而当妈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磕磕碰碰,事后唠叨两句,最后长叹一声,儿大不由娘。
鲁子敬是幸运的,他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人格上的独立,基本摆脱原生家庭的左右;这也是姜小柔刻意养成的结果——她不接受强势的婆婆,更不要软弱没有担当的男人。可更多人,特别是包邮区城市里的本地孩子们,还是习惯了在强控老妈的安排下舒舒服服的从妈宝男加持成巨婴。而晚辈们也乐得在假惺惺地迎奉中捞点好处,牺牲点小自由,换来舒舒服服的小日子,大家各取所需,何必搞得谁都不舒服,凡事都要自己扛。
杨美华在适应,尽管很不习惯,也不愿意,但不可否认儿子长大了、能自己处理好事情了,不必事事再请示她。可她有底线。你家里的事情我不管,我家里的事情也不听你的。譬如鲁振国的治病,就属于我家里的事情,我就不听你的。这是母子间用十年时间交锋妥协划定的看不见的界线。平日里各过各的自然无事,可真碰到大事,谁能保证不过界?
在这件事情上,鲁子敬就觉得鲁振国应该保守治疗,不该盲目的去做介入、去伤害原本还能勉强维持正常运行的身体机能。可杨美华却觉得鲁子敬的建议是一种侵犯——我已经不来管你家的事情了,你凭什么来对我家的事情指手画脚?至于道理跟合理性,都是次要的。
人活一口气,是杨美华的口头禅。
很多事情起争执,到后来事情本身是非对错已不重要,争得就是面子和主导权——不听我的,怎么都是错的。
两人来到楼梯口,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的鲁子敬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人都送进去了,说什么都迟了。要怪只能怪自己一时疏忽。可他也没办法天天盯着啊!
“想说什么就说。”杨美华既恼火又委屈。
“你这是在害老爸!”许久,鲁子敬终于憋出一句来。
“到底是谁害他?”杨美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马上就要在委屈中爆发。
鲁子敬知道她又要开始翻旧账了,从大学挂科到不生孩子,从不去相亲到不按她的方案装修房子……转身就走。
“你老爸着急做介入是想早点好起来帮你们带孩子!”杨美华在身后吼出一句话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鲁子敬脚步一滞,没有停,径自往前走,越走越快,走到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好让眼泪往下掉。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一刻,他的心像被撕裂,直到难以呼吸。
要什么孩子,要什么孩子啊!
不对,这是老妈的苦肉计。要孩子、带孩子跟怎么治病完全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绝对不能被她带偏了混为一谈。
或许,老爸是存了想帮忙的意思。但如果这种帮忙的代价是病急乱投医,那宁可不要!
我宁可自己带孩子,自己辛苦点,也不要老爸为此丢掉半条命!